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以为，山是水的母亲，水是山的乳汁。乐清有多少山？多少崖？数不清。光是一个北雁荡，那些奇峰异石就值得你十次百次地去赏；整条雁荡山脉，你走千遍也看不尽那些七奇八怪的崖和洞。徐霞客曾道：“欲穷雁荡之胜，非飞仙不能。”此话不假。我等都是凡夫俗子，能领略雁荡之一二就不错了。我第一次去雁荡，跨进“响岭头”村口，遥遥地就看到那个叫“灵峰”的景点了。那是两块对峙的悬崖，看起来一般高低，一般大小。导游说它们的高度是800米。我们前进了一段路，发现灵峰变了，变成猛地从地壳里伸出来的两只巨手，黑黢黢的，合掌拜天。导游说，这时候它就叫合掌峰了。我们沿着山脚向前逶迤了百十步，合掌峰就不再合掌，而是两块挨得很近的、形状不同、高低也有差的陡崖了，在白云和山岚中显得飘渺，仿佛是被缝纫鸟缝在一起的两片大树叶子。中间有个橄榄核状的缝隙，就像是缝纫鸟的窝了。转了一个弯，一个高而窄的崖洞逼到我脸上来了。这个洞的山门上，有赵朴初先生题写的《观音洞》三字。洞里光线幽暗，梵音萦绕。借着香烛的幽光，我们拾级而上。导游解说道：此洞高113米，宽40米，最深处有70米。让我倍感惊诧的是，依洞壁而建的，竟是幢考究的九层木楼。雕梁画栋，涂金上漆。各种形态的观音率领各种菩萨对号入座，一位位都栩栩如生。我们一边走一边数，终于走完了377级台阶，到达最高层的大殿。最大最完美的观音端坐在中间，目光慈祥，宝相庄严。导游说此观音像是浙江美术学院师生的作品。两旁立着神态各异的十八罗汉，岩壁上新增了三百应真，更显出一派佛门伟象。举头仰望，我看见高高的洞顶上有一道裂罅，天光从罅中泻下，似乎是神赐的灵光。此缝就叫“一线天”。细细的水脉在洞顶蜿蜒，在不同的部位缓缓滴落，下面就有了三个泉眼，分别叫洗心泉、漱玉泉、一缕泉。泉水清澈活泼，可以随便取饮。洞壁上有邓拓留诗：两峰合掌即仙乡，九叠危楼洞里藏，玉液一泓天一线，此中莫问甚炎凉。我们用长把竹勺舀了“玉液”喝下，清冽甘甜，沁人心脾。下来时走到七层，导游将我引到七楼的栏杆左旁，让我把左脸贴在左边的岩壁上，向外看去。借着洞外的光线，我看到一块突出的小石头，食指般大，但那轮廓那状态，就是尊侧面的观音，只见她双手合十、闭目打坐在袅袅香雾中。导游说，这就是一指观音！然后又带我们走向栏杆的右面，我将右脸贴着右边的崖壁往前看，那里坐着位土地公公，同样惟妙惟肖。灵峰最绝的是夜景。我们在路旁的饭摊上吃过晚饭，天完全黑了。我们迈进了景区管理处的大门，就看见了一只蹲着的苍鹰，它的肩胛骨坚硬地弓起，那鹰头鹰眼和鹰嘴，生猛凶狠，仿佛马上要腾空而起扑向猎物。再往里面走百十步，见一堵墙横在前头。导游让我们背靠墙体，要紧紧地贴住。然后喊道：仰头看看！灵峰变成什么了？天哪，我看见了一对乳房，圆圆的，鼓鼓的，端端正正地悬在我们头上！有泉水一滴滴地滑落，我们张开了嘴巴，接住那天然的乳汁。出了管理区的大门，应该是回去的路了，可没走几步，导游就带着我们插向一条小小的斜路，向下走那么十几步，回过头来再看那两块巨崖，竟然成了活脱脱的一男一女。他们相向而立，男的高高的，却低下头来，女的长发如瀑，她正踮起脚尖，让自己的香唇够上男的嘴巴，两人在深情地接吻呢。导游说，这时候的灵峰就叫夫妻峰了。这一男一女千年万代都这么紧紧相拥，永不分离。
关于作者
钱国丹 国家一级作家。发表作品600余万字，出版图书22部，获国家级和省级文学作品奖四十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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