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

近些日子，杨乔比较爱伤感。

老詹埋头写作，并没有觉察，

那天一看，她竟然又红了眼！

我说咋啦杨乔，咋这样伤心？

也不说话，将手机递给了我，

手机里，是巴以冲突的视频，

孩子伤残，母亲哀泣……

遍地狼藉，惨不忍睹……

看着看着，我的心头也不禁一热！

杨乔从来是个悲悯之人，

待人特别善良，尤其是凡人百姓。

联合公社当广播员时，

她从供销社买来白糖，装在“宝塔糖”瓶子里，

每天化一小杯，用以润润嗓子。

然而，只要有到广播室来办事的，

知青也好，老社员也罢，

她必冲上一杯开水，舀两勺白糖，

呱嗒呱嗒一搅，请别人喝！

此事传播开来，连老詹也知道了。

之所以到公社相亲，也是看中这条，

如此善良的姑娘，当媳妇准错不了！

后来我曾问她，为何要如此做？

杨乔说，他们挺不容易的。

杨乔调北京以后，

分在经济日报社会部，

先是同几位同事处理来信，每天剪信封，

后来，群众来信越来越少，渐至消失。

杨乔的主要任务，改为负责接待来访。

来访的人，大都是碰到什么曲折打击，想不开，解决不了，

于是，上北京，找报社，希望给个说法，解决解决。

这样的人，常常是底层百姓，无权无势，哭诉无门，

所以，见了杨乔，如见亲人，

一五一十，诉说不停……

杨乔很有耐心，总是先倒杯水，

再拿出本子，让来访者慢慢说。

也是怪了，再难的事情，再委屈的人，

到了杨乔那里，总能得到释放，大体有个交待，

走的时候，心情变得开朗，起身与杨乔作别，

杨乔总是送他们到电梯口，

紧紧握手，吩咐他们慢走，

有什么问题，以后可以再来。

每天中午，我都同杨乔一起用餐。

她特别能干，总要带点私房小菜，

尤其四川泡菜，酸爽脆甜，那是一绝。

同事晓得，纷纷前来，坐在旁边，也不说话。

不消说得，看中了杨乔的泡菜呗，

来来来，大家品尝一点！

杨乔将饭盒里的泡菜，几乎全“赶”给别人，

我说喂喂杨乔同志，给我留点哟！

杨乔一笑，你呀，吃得还少吗？

根本不理我，全给了别人。

杨乔的悲悯之心，大约从小养成。

她老家在自贡，父母在盐厂工作，

从小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又多，

她是老大，得分担爹妈重担，

好在，上面有一慈祥的外婆，

孩子们称这白发奶奶叫嘎嘎。

嘎嘎就是一悲悯之人，

对周围邻居，对卖菜米的农民，

甚至门口要饭的人，一向好得很，

哪怕自己只剩半碗饭，

见别人饿着，也会全给别人。

杨乔潜移默化，像极了嘎嘎，

她说，嘎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退休以后，清闲许多。

有时外出走走，中午也不煮饭，

就在附近一家贵州餐厅用餐。

那日天冷，我俩靠窗坐着，

晒着太阳，颇有一些暖意。

里面大厅，有人在吹笛子，

曲声悠扬，很是让人动心。

临走之时，杨乔说，进去看看？

我说看什么呀看，天这么冷？

杨乔也不理我，径直往里走。

此时，吹笛人已经收工，台上空空如也。

杨乔问，人呢，刚才吹笛子的？

边问边朝后面搜寻，但见一小姑娘，

披着羽绒服，坐那里休息。

一打听，是音乐学院出来打工的学生。

杨乔表扬姑娘说，刚才，你吹得特别好听！

说着，将一百元钱塞在姑娘手中，

天挺冷的，孩子，小心别感冒了！

杨乔生性悲悯，也以此衡量人心。

她说，我看人呀，就看他心肠好不好，

一个心肠不好的人，当再大的官，我也瞧不起！

前些日子，河北涿州发大水，

视频里面，水淹得离红绿灯只差半米！

杨乔急得要命，你看他们咋个整嘛，

咋不见领导呢，领导哪里去了？

北京房山，也是洪水泛滥，冲毁道路房舍。

后来北京卫视播放了一组村支书在一线，

看到那些村支书全然顾不得自家安危，

整天忙前忙后，净顾着给村里人排忧解难，

有位村支书，整天四处张罗，嗓子都喊破了，

人也又黑又瘦，着实让人心疼，

看着看着，杨乔眼睛又红了，

哽咽着说，这样的支书，应该到区里市里当领导呀，

这么舍了小家为大家，全心全意为人民，

这样的人当了官，老百姓才有盼头嘛！

一年前，俄乌战争打响，

视频里经常是炮火连天，

城市疮痍满目，百姓流离失所……

这样的节目，杨乔看了几期，

后来再不看了，

她说，受不了！

觉得世界上怎么如此不安宁，老百姓怎么这样可怜呀！

我说，你也得先分清楚正义非正义吧？

杨乔说，甭管正义非正义，

最终不都是老百姓遭殃吗？

设身处地想一想吧，老詹，

你如果就是那里的老百姓，

你会怎么想，

该多么可怜！

杨乔这么一说，

我无言以对，只好沉默。

词语解释：

悲悯，意思是哀伤而同情。悲，指慈悲，对人间的苦难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情感。悯，指同情，这里的同情不是可怜，指对人间苦难中的人并不轻视蔑视，折射出一种博大的爱。悲悯，语出自清周亮工《书影》卷四：“画家工佛像者，近当以丁南羽、吴文中为第一。两君像，一触目便觉悲悯之意，欲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