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

刘凤斌

慢慢是一种味道，氤氲在生活的旮旯里。

深深的话，需要浅浅地说；长长的路，需要慢慢地走；暖暖的道理，需要久久地体味。

“这两支牙刷，你喜欢哪一支？”每次定期换牙刷的时候，妻总会抓着两把牙刷这样问我，回答也总是一句“随便！”但我们都好像很享受这个询问的过程。爱你的人不一定都对你的每一刻的心态了如指掌，但是，她愿意去了解。就像浸溺在玻璃瓶里花花绿绿的糖果，斑斓、甜蜜、温润，慢慢地在心里泡开。

小时候的我们都想长大，长大了的我们都想回忆。因为回忆可以自动删除不快，回忆更是充实生活的填缝剂。幸运的是，我们可以看相册。

翻开相册，如同与过往的自己对话。上世纪80年代，军帽、玩具手枪成了标配，似乎那个时候每一个男孩子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军人梦。一转眼景象模糊了，笑靥退色了，惟当年那颗没来得及打开的纸包糖，还躺在那里晶莹……时光兜兜转转，上世纪90年代是以三七开、扭到最上面的纽扣和耐克鞋作为标志的，相片里的自己或他人已经眉目青涩，虽然有些背景荒凉得不像样子，但这绝不妨碍我们笑得放肆。一不小心，这些背景已然成为历史。但在物是人非里，我却依然钟爱慢行的自己。

在走过的路上，我们总会丢掉一些东西。有些是故意的，有些是无意的。不是因为不需要，而是因为敌不过岁月的镰刀。在时间的风里，我们有时候连自己都会走丢。

21世纪的风不比过往任何时间有温情，有了工作、有了家庭的我们如同背上了重重的壳，步履蹒跚地走在通往梦想的路上。有时候，风雪会大了，我们会埋怨、会沮丧、会彷徨。2007年买房子的时候，我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还缺2000块。我和妻坐在沙发上，打遍了我认为最能打的前四个电话，然后扔掉了写着长长名单的纸，躲到了厕所里嚎啕大哭。妻从后面抱住了我，没有说话。

结果是戏剧性的，一个看起来不是很铁的同事在我随意的一句试探后给了我2000元。我在后来的岁月里始终认为，这是生命对自己的一次淘洗。

放手如拔牙，牙被拔的那一刹那，你会有酣畅淋漓的痛快。而下一刻，你便开始不断地舔舐那个空洞，一天数次，留下的那个空缺永远都在，甚至非常挂念。它已经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

放手后来的岁月，我学会了笑对生活，即使这笑偶尔伪善，偶尔勉强。唯一不变的是身边的温情。

“外面的雪太大了，今晚不要回来了吧！自己注意保暖……”妻在电话的那头迟疑地说道。四十分钟后，我推开家门，带一身风雪。厨房里，亮着灯；桌上，依然是一杯牛奶；卧房里，笑态可掬。你是长在我心里的藤蔓，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皈依的故乡。即使不是每个人都像麦哲伦一样幸运，我依然希望可以转着转着就转回来。

因而在每年的假期，我们一家人都会外出旅游。大都市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没有让我流连，却使我更迷恋自己的小城生活了。生活在小城，更像是将久违的孩提时光倒流，我们浅饮，细酌，让每一寸肌肤都吸收着生活的原汁原味。

行走在小城，时间好像一下子减了速。做什么都大可不必着急。慢慢吃饭，慢慢散步，慢慢做任何事，阳光就在树顶上，洒下的影子也不逼人，所以可以静静坐在树下。你可以做许多事，没有什么人会管你的。就好像你早已成为树下的一桌一椅一桥栏。

逃不掉的永远是此刻，走不完的永远是下一程。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局，但幸运的是，每一个结局都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大可慢慢地去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