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晋华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一切都变得那么活泼可亲。天是粉粉的蓝,几丝流云若有如无地从太阳身边绕过,忽的就不知藏到哪里去了。阳光下,大片大片的绿正恣意地攻城略地。
在这样绿遍原野的乡下,那些深绿、翠绿、浅绿,还有些泛着鹅黄的绿,让这初春的二月平添了几多喜悦。
在这融融的绿意里,除了啁啾的鸟鸣,更多的是我们的笛声。
是叶笛呢。我们不屑吹那一管竹笛,虽然它很轻巧漂亮,也便于携带,而且吹起来宛若世外仙人。
可哪怕是一支最简陋的竹笛,也是需要节省许多日的零花钱,若是要得到一管上好的,那是远远不能够的。我们喜欢那遍野的绿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还有太阳的味道。
那些绿叶一点都不娇贵,田野里,沟渠边,随处可见。只要是片叶子,随手一拈,总有人能把它吹响。但要吹出婉转的歌来,还是要选那种薄薄的,且叶面光滑的绿叶。
每日散学归来,或是周末挑猪草回家的路上,我们总会吹响叶笛。先要选合适的叶子。选叶很有讲究,不能选那些老的叶子,但是也不能太嫩,叶片要越薄越好。吹奏时,可以用两手分别持叶片两端或用一手食指和中指分开,按叶片于唇间,吹气使叶片振动发音。也可以不用手协助吹奏,直接用双唇把硬度弹性合适的叶片夹住,口型就像从前姑娘含口红纸一样,含紧叶片不能有缝隙,然后均匀用力向外吹气。这样吹出来的音色明亮清震,近于唢呐和小号。还有别出心裁的伙伴会将叶片对折吹,或是将两片叶子一起含在唇间,也能吹出好听的调儿来。
我们最喜欢槐树叶和柳叶。
站在树下,任意采一片饱满的槐叶含在嘴唇间,那悠扬的声音便汩汩流淌起来。那颤颤的音调,仿佛微波轻轻荡漾,一圈圈涟漪缓慢而有规律地向花香草绿的岸边荡开,然后慢慢消失。那一刻,透过树叶间隙向上看,天空就像睁着无数蓝色的眼睛。在这样的笛声中,我们把整个身心安顿在歌谣里,世界好像为我们打开了一重神奇的大门,我们似乎看见了另一个灿烂的春天。
我们也经常吹苇叶笛。苇叶笛制作稍稍繁琐一些,需要选一片宽宽的长苇叶,一圈圈逐层围成筒状,然后将苇叶筒压平,放在嘴唇间吹奏。这样吹奏的乐声可以清亮,也可以浑厚,取决于苇叶的长短。
有调皮的,会将芦苇的嫩芽拔出来,小心翼翼地抽去最里层的芽芯,只留下那些深浅不一、圆锥状的嫩叶。这个时候,只需把中空的苇叶芽噙在嘴里轻轻吹气,便会发出“呜呜”的笛声。姥姥不允许我们拔苇芽,说苇叶笛一响,藏在芦苇根的蛇就会听着声音跟随你,再游到家里去。我们虽然也担心着,但毕竟谁也没真见到有蛇出现在身后或家中,渐渐地便更加放肆起来。小小的少年,哪里知道农人的爱惜之意呢?
据说,最初吹奏叶笛是用来传情递爱的。《云南通志》里有一段记载说:“少年子弟,暮夜游行巷闾间,吹芦笙或吹树叶子,声韵之中,皆寄情言,用相呼召。”
我们才不管这些呢,大家只是喜欢,便吹了。大多孩子只能吹奏出单调且短促的声音,只有那些经常练习,甚至练得双唇酸痛的小伙伴才能吹奏出动人的乐曲来。不过谁也不在乎,吹不成歌曲,那我们就模仿各种鸟鸣声,吹出一个活泼的春天。
劳作的乡亲们,每每听到此起彼伏的叶笛声,便会直起身子,会心一笑。在那欢快的叶笛声里,在那碧绿的麦浪中,他们听到了明媚的春光,也听到了金色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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