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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八艳(五)寇白门

“秦淮自古多情水,名姬从来惹人怜”。

“桨声轻,画舫竞,十里秦淮金粉红”。

古往今来,儒生骚客、风雅名士在秦淮河畔给我们留下的绝美诗词和巷谈趣闻不计可数,但我们肯定记住了朱雀桥(朱雀桥边野草花),记住了乌衣巷(乌衣巷口夕阳斜)、记住了《后庭花》(隔江犹唱后庭花)。

寇白门(1624—1645),名湄,字白门。她是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之一,出身于世代娼门,虽“纯洁如白纸”,却结局凄惨。最终不愿违背良心与初衷,后人称其为“女侠”。

余怀的《板桥杂记》这样描述寇白门:白门娟娟静美,跌宕风流,能度曲,善画兰,相知拈韵,能吟诗,然滑易不能竟学。

明末的金陵秦淮河:“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最好的时光却是在夜晚:“每当夜凉人定,风清月朗,名士倾城,簪花约鬓,携手闲行,凭栏徒倚。忽遇彼姝,言笑宴宴。此吹洞箫,彼度妙曲,万籁俱寂,游鱼出听。洵太平盛事也。”

河岸有一“红楼”寇家,寇家有女初长成,色艺双绝,声躁江南。擅于谋计,殊于群芳。由于她出身特殊,以色事人仿佛是命中注定。但她清丽、单纯。深知这一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直到她遇到一个改变命运的人。

崇祯十五年(1642年)暮春,家世显赫的保国公朱国弼(生卒年不详,今河南省夏邑县人,明朝第8代保国公),在差役的护拥下,与一帮风雅儒士来到了钞库街寇家饮酒听曲,吟诗作赋,偶遇寇白门,被她的秀丽容貌,兰心蕙质,气质脱俗所吸引,几次交往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半年后,便差人上门提亲。

此时,十八岁的寇白门觉得朱氏斯文有礼,温柔亲切,可以托付终身,便爽快应允下来。

是年秋夜,寇白门浓妆重彩地从楼上下来,登上了花轿(按当时的风俗,金陵的乐籍女子,脱籍从良或婚娶都必须在夜间进行)。

朱国弼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特派五千名手执红灯的披甲士兵从武定桥开始,沿途肃立直到朱府,点点灯影照亮秦淮两岸,绰绰人流可谓车水马龙,一时盛况空前。秦淮河上所有相识的姐妹们此刻都站在各家妓馆楼上 ,为她送行,她们的眼神里都是羡慕嫉妒。

朱国弼虽是一副纨绔模样,家里却是一派田园山水风貌。世袭几代的官宦之家自然是因有尽有。唯一缺点是妻妾成群,而且婚礼过后朱国弼也经常不在家,依然习惯性的呼朋唤友,出入妓馆,推杯换盏,风流依旧。

不出几日,寇白门便成了国公府的众多摆设之一。寇白门倒是心静,也许早有耳闻,既来之,则安之。过着坦荡自在的日子。一花一鸟一屏风,皆是眼中好风景。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江山易主。清军入关,明王朝灭亡。朱国弼随即也投降了清朝,清廷一纸令下,朱国弼被迫迁居京城,不久被软禁。此时,府上的一干姬妾便成了国公爷赎身自救的商品。

寇白门尽管痛心朱国弼的薄情寡义,还是来到朱国弼的面前,提出要求。说:“若卖妾身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

朱国弼思忖后应允,于是寇白门短衣匹马带着婢女归返金陵。

一月后,寇白门在秦淮河旧院姊妹们的帮助下,筹集了万两银子将朱国弼赎身出狱。

重获自由的朱国弼也许是念及旧情,如此美女不舍丢开,亦或是被其义举感动,毕竟危难之际能够如此重义的女子并不易寻,便想和寇白门重修旧好。

然而今时寇白门已不同往日,不再是他的掌中玩物,她正言相告:“当年你用银子赎我出青楼,如今我也用银子把你赎回,你我互不相欠。”从此与之一刀两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婚姻生活。“女侠”气质跃然纸上。

这时,有一首歌词萦绕于我的脑海中,那便是被孩子们唱得红的发紫的“儿歌”——孤勇者: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

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忽然觉得这歌词放在这里还是挺应景的。

南归之后的寇白门,重操旧业。她“筑园亭、结宾客,日日与文人骚客酒酣往返,或歌或哭,亦自叹美人之迟暮,嗟红豆之飘零”。日子看上去依然自在洒脱。

然而,时日长久,也有孤独之时。恰有一扬州孝廉,恋慕寇白门已久。其人敦厚,虽家世平平,但也不失为一个理想的依归之人。几番思虑,寇白门毅然下嫁扬州。

但岁月不如人意,不久便曲终人散,不足半年时光,寇白门便悻悻返回秦淮河畔。

重回秦淮河畔的寇白门,在日日醉生梦死,酒酣诗热中,又结识了一位年轻的文人骚客韩生,重又燃起了一段情愫。她在生活中时时给予年轻后生财物支持,在情感上相互得以慰籍。

然而,命运最终使她成为真正的“孤勇者”。

某一日,寇白门患病倦怠,希望韩生在其身旁陪侍一夜时,韩生却不念旧情,推开寇白门的手,拂袖而去。

正当寇白门抑郁寡欢,黯然神伤时,忽闻隔壁房中传来嬉笑谩骂之声,遂起身张望,竟看到韩生和年轻貌美的婢女调情,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受得了遗弃,却受不得如此侮辱。

寇白门唤来婢女,拿木棒捶打数下,又咒骂韩生,无良负心,禽兽不如。一时不胜悲愤,遂一病不起。

不几日,一代侠义艳情的青楼女子就这样凄楚地撒手人间了。

寇白门是秦淮八艳中最悲情的一位。其人生际遇却极具风月场人物的代表性,不幸的婚姻、无果的恋爱、最后落得含冤早逝,仅仅活了二十一岁。

此时此刻,歌声再次想起: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来自于蛮荒,一生不借谁的光

你将造你的城邦,在废墟之上

去吗,去啊,以最卑微的梦

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去世后的寇白门用另一种方式被后世传诵:

寇家姊妹总芳菲,十八年来花信迷。

今日秦淮恐相值,防他红泪一沾衣。

丛残红粉念君恩,女侠谁知寇白门。

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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