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七月初，大雨滂沱，暗沉沉的天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雨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无休无止，已经一个星期了。长江流域水位均已超警戒线，社区全体工作人员都安排上江堤防汛，全天分两班倒，24小时不间断巡查。
社区钱书记刚刚值完夜班，便赶到社区，她要发动志愿者参与防汛抗洪。社区工作人员还有好多其他工作要做，每天这样连轴转，铁人也受不了。正在忙碌着，突然计生专干小刘碰了碰她说：“书记，你看那个老曹又来了。”
钱书记顺着小刘的手指一看，真的呢，隔着窗户远远地就看见老曹一手撑伞，一手摸着肚子向社区走来。钱书记说：“这才刚刚消停了一个星期，咋又来了呢？”
说话间，老曹已经走到了钱书记跟前，笑着说：“钱书记，这段时间你们都忙吧？”
钱书记说：“是啊，现在防汛抗洪形势严峻，大家都很忙，真没时间忙其他事了。你先回家，等过几天有志愿者参与防汛后，我再把你和你楼下的邻居请到社区来协调你们两家的事。”
老曹说：“我今天就是来当志愿者的，请钱书记给我安排工作吧！”
钱书记和小刘都非常吃惊地看着他，心想：他当志愿者，不是来捣乱的吧？看着老曹一脸认真的样子，钱书记就说：“你知道我们社区都是女性，这一个星期都在轮流夜班，白天还要到社区处理一些工作，都非常辛苦。如果可以，今天你就值夜班，晚上八点到明天早上八点，行吗？”
“行呀，一切服从钱书记的安排。”说着，老曹敬了一个不规范的军礼。
老曹走了以后，小刘担心地问道：“书记，那个人你敢用呀？他当志愿者不会有什么目的吧？你看他刚才笑得那么假。”
钱书记说：“也不能这样说，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并不坏，否则也不会把老母亲放在身边照顾这么多年。”
小刘仍然不放心地说：“他带着他母亲生活，是他自己说的，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母亲。每次他楼下的人都反映他家半夜有洗衣声、走路声、桌椅板凳拖动的声音。我们还没问，他就骂人，也不让我们进门，这样的人做志愿者，反正我不信。”
钱书记拍了拍小刘说：“我们看人可不能绝对，每个人都有脾气，但不能说有脾气的人就没有爱心，没有奉献精神。我们应该引导居民争当志愿者，通过志愿服务奉献爱心，创造和谐社区。”
小刘吐了吐舌头，嘟嘟囔囔地忙去了。钱书记望着已经走远的老曹的背影愣了会神，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个老曹到底能不能做好志愿者。老曹叫曹根钱，五十多岁，下岗后跑过摩的，送过煤气，当过保安，可都因为脾气暴躁，做不了多久就跟人吵架不干了。最近两年说是要照顾老母亲，没有上班了，整天在小区晃晃悠悠。不是在商店门口侃大山，就是在小区看大爷大妈打扑克。有时候也会晃到社区，一副老领导的样子，指责社区工作人员这里不对那里不好，社区工作人员都烦他。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社区广场前除了偶尔有车辆驶过，一个人也没有。服务大厅也没有居民来办事，是啊！雨太大了，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可钱书记不行，她除了要发动志愿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个星期以来精力都放在防汛上了，积压太多的工作要做。她感觉那些工作就跟外面的雨一样，哗啦哗啦地涌向自己。
忙忙碌碌地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小区除了哗啦啦的雨声，都安静下来了。钱书记舒了一口气，关掉电脑收拾好桌面准备回家休息，她已经整整24小时没合眼了。这时，老曹拿了一瓶水，跑到她的跟前讨好地笑着说：“书记，忙了一天了，你也喝点水吧。”
钱书记一看是老曹，就问：“你怎么又来啦？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不能值班啊？”
老曹连忙说：“不是不是！我现在就是去值班的，看这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看钱书记没有说话，老曹接着又说：“我母亲到乡下我弟弟家了，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半夜洗衣、拖地打扰楼下了。”
钱书记吃惊地问：“你说什么，以前楼下居民反映的半夜噪音问题是你母亲造成的？”
老曹说：“我母亲有老年痴呆，我怕她白天跑出去不知道回家，就哄着她睡觉。到了晚上她睡不着就起来洗呀刷呀影响楼下休息，为这事也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的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我弟弟回家乡务工了，把母亲也接去了，乡下适合老母亲居住。”
钱书记看着老曹说：“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老曹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说：“老母亲虽然说是老年痴呆，但并不是完全不清楚事情，她就像小孩一样要我宠着，保护着，我不敢责骂她。而且我这人脾气爆，两句话说不好就容易着火，都是我不对。”
钱书记看老曹憨憨地笑着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也笑了，是充满歉意的笑：“都是我不对，没有深入细致地了解情况，明天我一定跟楼下居民解释清楚。”
“不用辛苦你了，今天我碰到他，都跟他说清楚了，他明天还要跟我一起来做志愿者呢。”老曹笑着说。
“那太好了，你们是最美居民，最优秀的志愿者！”小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竖着大拇指说。
哈哈哈，大家都大笑着，笑声那么欢快，与哗哗的雨声混合成幸福的交响乐，久久回荡在小区的夜色里。
老曹嗓门洪亮，这次连续在防洪大堤上值了十个夜班，没有跟任何人吵架，但嗓子哑了。这以后，老曹还是经常晃悠到社区，不过都是来当志愿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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