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成荚

HELLO

清溪文苑

春和景明，百花盛开。五颜六色，逐一登场。玉兰花俏丽，大朵大朵挂满枝头；十里桃花，自是灼灼其华；贴梗海棠，红的艳丽、白的纯洁；路边的各色野花，紫的紫、粉的粉，只看得满眼迷离……

可在此之外的油菜花，必须给予单独的章节叙述。当春姑娘苏醒，衔着信儿一路翩翩起舞，所到之处，满眼金黄，这是春天独有的宏大诗篇。每一个勤劳的你，都是书写此景的执笔人。

去年深秋，精挑细选的油菜种子，在双手熟练的挥舞下，落入深耕的肥沃大地、或是误入了贫瘠的山岗，在一轮一轮寒风鞭挞下、一场一场白雪覆盖中，努力孕育、发芽、成长，只等第一声春雷，唤醒花骨朵。

于是，黄澄澄的油菜花，仿佛约好了一般，一股脑儿开遍大江南北。蜷缩了整个冬季的人们，纷纷脱去厚重的棉衣，换上春装，邀朋呼友，直奔户外，踏青赏花。一望无际的平原花田、错落有致的油菜梯田，一片连着一片，怎么也看不过来。春风拂过，花田起伏，徜徉其间，一半陶醉、一半沉醉。即便是乡间的篱笆墙角、屋后的瓦砾丛中，兀自开放的几株，也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其实，直到前年，娘家乡下也是有大片油菜花田的。勤劳的父母，每年都会按时节在自家的田地、以及开挖的荒地撒上油菜种子，静静等候它们发芽。隔一段时间，看着鹅黄的秧苗渐渐转绿，再视秧苗密集或稀疏情况，选择性地移苗或补栽，争取油菜均匀生长。当然，这期间以及后来的一段时间，锄草、施肥、浇水，都是必不可少的。只等到油菜结荚、菜籽渐渐饱满，距离收获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收割油菜籽，最好选择几个连续晴好天气的某一天。趁着清晨的露水尚未被太阳蒸发升腾，部分熟透了的菜籽荚不易爆裂，我们熟练地操起镰刀小心收割，一摞摞摆放。经过阳光几轮照晒，菜籽释放出破壳而出的信号。进而要做的，就是顶着烈日、摆开阵势，揉菜籽了。

纯手工劳作的年代，揉菜籽可是辛苦活儿。事先在油菜田里腾出一大块空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塑料布（更早的时候，根本没有塑料布，而是用不知缝了多少个补丁的床单）铺在上面，四个角用石头或者有分量的东西压住，避免起风或者人在来来回回穿梭中将四角带起蜷缩。准备妥当，分工协助起来：一趟趟抱来割下的菜籽摞的，用连枷敲打油菜籽的，将已经敲打过的菜籽秆抱走的，继续添加菜籽摞的……

等到最后一摞菜籽被敲打干净，再找来粗筛子，过滤掉菜籽之外的枝干、菜籽荚等杂物，留下一颗颗圆溜溜、黑得发亮的油菜籽团在塑料布或者床单中央，便是这一季油菜籽的收成。找来袋子，或者稻箩，将这些数不清的菜籽儿转运回家，在操场或者团蒲上摊铺均匀，经过阳光的照射，挥发适当的水分。

最后便是被送到油坊，在人工或是机器的一番操作下，榨出香气弥漫整个村子的菜籽油，以满足一家老小全年的食用所需。不仅如此，榨油后压得一张张平实的菜籽饼，还是家家户户田地间最好的肥料，它们将担负起滋养新一轮盎然生机的使命。

如此一段记忆，现在看来，不过是字里行间的轻描淡写。可那自春寒料峭时的移苗补栽，到烈日下锄草的汗流浃背，伴随菜籽结荚后遭遇连阴雨的焦急，继而转入收获时节的日夜劳作，却是多少次一言难尽的苦累与丰收在望的喜悦相互交织。

特别是手工揉菜籽的一道道工序，一家子上阵倒也没有多大感觉，在说笑中即可浅尝丰收的喜悦。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参与，那便是浩大的工程，其中滋味，旁人断然是无法感同身受的。而关于这一切，都是我的亲身经历，而且自年少甚至后来的一段岁月里，无数次重复。

因而，在那些披星戴月的农事光阴，我对于油菜花几乎没有印象。我应该也从未认真欣赏过它们明艳艳的黄、不曾细细嗅过它们独有的香，更别提涌起记录它们大美的丝毫冲动。

如今，现代化农业阔步走来，那些曾经的劳作已化作往事，变成偶尔泛起的记忆。此刻，当我面对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田时，曾经的无尽奔忙，身心早起不再疼痛，而是化作不可复得的人生财富，在鼻尖泛起另一种香。

作

者

简

介

丁德芬，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文偶发。忙里偷闲，读书码字，修补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