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无尽：商王身边的艺术家与他们的精神诉求 - the Spiritual Pursuit of ...
society for the ancient chinese art
Important Collectors
SACA学会是一个多元开放性的学术实践平台，致力于古代艺术与当代生活美学的融合实践与研究成果交流。＊ 本期文章的撰写得到了大唐国际拍卖的赞助，翻到文末↙点“阅读原文”可查看本次大唐国际拍卖图录。＊ 商代，一个伟大而又神秘的王朝… 商王以他们独特璀璨的青铜时代傲立于整个人类的时空，是世世代代之中国人最值得骄傲的精神文明遗产之一。 王之礼器的神秘商代青铜，代表着商朝之萃，凝聚了至高无上的精神诉求与权力光辉的设计，是在怎样壮丽宏伟的语境下诞生的呢？ the Spiritual Pursuit and Craftesman of Shang DyanstyImportant Chinese Bronzes
▲ 香港大唐国际拍卖2019年秋拍：香港灣仔港灣道一號萬麗海景酒店 8 樓海景廳，预展11月23-24日；拍卖11月24日晚8时 - Lot 11 - 商代晚期，獸面紋夔龍扁足鼎，估价港币450 - 800万
the Decisive Moment of Chinese Art1935年是中国艺术在世界上绽放璀璨光辉的一年。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在皇家艺术学院胜利召开，引发了西方世界最强烈的震撼，对西方社会的认识中国艺术起到了关键性的推动作用。展览瞬间掀起了全世界范围顶尖博物馆、经销商的中国热…
▲ 北平故宫博物院特派员郑天赐（右）与1935年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展览助理秘书斯彭德罗夫（左）在点交现场，检查故宫借展之青铜器。
▲ 在1935伦敦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期间，左一牛德明、左二那志良、左三傅振伦
发起人大维德爵士、尤摩弗帕勒斯、瑞典王储（后来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六世阿道夫）与一众东方陶瓷学会的核心成员，在与中国和英国为首的各国政府的鼎力支持下，携手向世界展示了一次最高水平的中国艺术宣言。“在这场盛会的过程中，蔡元培先生跟大维德爵士谈笑风生，我国学者在《申报》畅所欲言，求同存异，不论高低；这场展览展示了各国学者、友人之间对艺术包容与开放的态度，以及对人性最高规格的尊重与爱护…”
▲ 年轻时候的蔡元培
the Karlbeck theory on Shang Casting
“1935年，中国艺术另一件重大事件就是：瑞典人卡尔贝克（Orvar Karlbeck）首次通过商代青铜模具残片的研究，发表重要学术观点，确认商代青铜器铸造并非采用当时认为的「失蜡法」（Lost-Wax Process）…”▲ 卡尔贝克 - 安阳模具 / 1935 Bulletin 7 Museum of Far Eastern Antiquities，卡尔贝克通过模具中的榫卯结构，推测出商代铸造的方法是陶范铸造法（section molding）而不是失蜡法（lost-wax）
Orvar Karlbeck（卡尔贝克），被誉为瑞典的「中国通」。1906年首次抵达中国，参与修筑津浦铁路、京沪铁路，在中国驻留长达二十年，他的工作内容颇为丰富，修筑铁路之余还从事疏导河流等工作，甚至参与了国防建设的项目。
▲ 卡尔贝克（右二），在中国考古的日子，1926年 / Around the tea-table in the Swedish House. From the left: Professor Lessiug, Mrs Lagerberg, the author of History of the Expedition in Asia, 1927-1935, the Swedish chargé d'affaires Joen Lagerberg, Orvar Karlbeck and Georg Söderbom卡尔贝克工作之余的兴趣是中国古代艺术，他利用在中国工作之余的时间学习青铜器，曾与著名瑞典艺术史学家喜仁龙（Osvald Sirén）一起从事考古工作。卡尔贝克专注小件青铜器，是铜镜的专家；也精于欣赏瓷器，曾于1934年造访焦作考察过当阳峪窑，1943年发表《关于焦作窑陶瓷器的记录》一文，记载了当时尚存400余座窑址遗迹。
▲ 瑞典公使馆的熊舞，北京1926年，同年瑞典王储（古斯塔夫六世阿道夫国王）造访中国。
▲ 瑞典国王古斯塔夫六世阿道夫、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1926年底，瑞典王储（后来的古斯塔夫六世阿道夫国王）随后前往长江流域南京附近的浦口（Pukow，现南京浦口区），拜访了卡尔贝克，并向他购买了一批精美的青铜器。 卡尔贝克于1927年回到瑞典，1928-34年，他常常往返中国为远东博物馆、瑞典藏家选购藏品，开始专注于研究中国艺术。
“然而1935年卡尔贝克的伟大发现，却要等到1960年代才人们注意到，后知后觉的人们才在这个时候真正把商代青铜器的造型与商代艺匠的精湛铸造方法联系起来…”
▲ 郭沫若与商代妇好鸮尊
这个迟来的认知给整个学术界带来颠覆性的震撼，因为这个发现，整个商代青铜史将必须被重写 — 铸造工艺将成为一个审视商代艺术重要的因素之一。若不重写历史，则从单件器物乃至到整个商代设计的历程，都将无法被正确的被理解。
“假如忽略了铸造工艺，就等同于假设商代艺匠从未站在艺术的角度去做技术上的判断，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神秘又伟大的商代青铜器面前，学者们无法逃避的问题就是如何探索并理解铸造工艺与设计之间的互动。 现代的思维模式趋向于把工艺和设计分开，这可能是现代大学和教学方式造成的，但商代人似乎不这么想问题。
“商代的艺匠并没有把工艺和设计分开，他们是两者一起学习的，也没有存在简单公式化的所谓「技术影响设计」或是「设计造就艺术」，一切都是交融着的…”▲ 香港大唐国际拍卖2019年秋拍：香港灣仔港灣道一號萬麗海景酒店 8 樓海景廳，预展11月23-24日；拍卖11月24日晚8时 - Lot 70 - 商代晚期 青銅觥，估价港币100 - 250万 / 觥为商周时期王侯级盛酒器，此件青铜觥来源清晰，曾为德国重要收藏家Edgar Worch（1880-1972）与美国重要古董商蓝理捷James J. Lally旧藏。 椭圆腹带盖，高圈足下承狭边，曲口宽流槽，上有盖扣合，器身一侧设把手，上浮雕牛首。觥盖前端为龙首形，龙角下阔，角下有尖耳，圆目突出，上有阴刻线勾眉。上唇高起，扩口张嘴露出两排利齿，盖内及器底内侧各有铭文一字。
▲ 香港大唐国际拍卖2019年秋拍：香港灣仔港灣道一號萬麗海景酒店 8 樓海景廳，预展11月23-24日；拍卖11月24日晚8时 - Lot 70 - 商代晚期 青銅觥，JJ.Lally旧藏，估价港币100 - 250万
“西方这类描绘世俗的作品，在中国的商代是见所未见的，因为商代艺匠从没有接到做人物头像类的任务，甚至没有接到做任何世俗题材的指示。因此商代艺匠的创作是抽象且高度自由的。他们在屡次的铸造实验中，发展出相适应的装饰设计，相辅相成…”▲ 商代，瓿，兽面细节
“虽然技艺对于任何艺术形式来说都是重要的，但对商代的设计传统来说，却是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商代青铜器高浮雕（High Relief）式的纹饰来自于陶模而不是在金属上雕刻，直至1960年代，西方大部分学者（除了卡尔贝克等少数人）都认为商代的青铜铸造采用失蜡法，而不是陶范法（Section Molding），要了解商代，就不可避免的要了解两者之间的分别。
失蜡法（上图所示），在陶泥芯表面上一层薄蜡，在蜡上塑造理想造型后用淘泥包裹，注入热铜取代融化的蜡便可以得到一个青铜器物。而实际上商代的铸造可能是如下图一般，分段式夹范，并不需要融蜡。▲ 方彝，商代 - Winthrop Collection，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1943.52.109）后来安阳出土的模块显示，这类带高浮雕的方彝，应该是由8块模版组成，而不是前面图示的4块，模版之间应该带有榫卯结构（motise and tenon）确保铸造后可以拆分。“不管是4块模版还是8块模版，卡尔贝克通过其在安阳采集的模范残件，早在1935年就已经能断定商代铸造方法是这种可拆分的陶范铸造法…”卡尔贝克的文章虽然没有激起千层浪，但至少有一位读者注意到了，Leroy Davidson 在其理论上进行了发展并于1937年发表了文章，并提出最早期带装饰的青铜器应该是三足类的器物。“他认为工匠应该是在陶范铸造法的基础上，有意无意发现直接在陶范上面雕刻可以铸造出立体纹饰而开始生产带纹饰的青铜器，进而将其进行发展的。他的理论在1975年二里头发现的带连珠纹的爵上被印证了…”the Rarity and Casting of Shang Ding
“扁足鼎是青铜鼎类中较为特殊的器形，且流行时间很短，只从商代中晚期至西周早期，远比柱足鼎或蹄足鼎罕见。扁足鼎也展示商代工匠在铸造工艺与设计融合的最佳范本…”
▲ 香港大唐国际拍卖2019年秋拍：香港灣仔港灣道一號萬麗海景酒店 8 樓海景廳，预展11月23-24日；拍卖11月24日晚8时 - Lot 11 - 商代晚期，獸面紋夔龍扁足鼎，估价港币450 - 800万
“扁足鼎的陶范通常以扁足为分界线分成三个等分的模块进行铸造，同样的一组纹饰环绕器身重复三次。由于每组纹饰与铸造的模块相对应，扁足也落在了两组纹饰对接的中位…”
▲ 商代晚期，獸面紋夔龍扁足鼎，局部可见扁足与鼎身连接处位于与两组纹饰相接之中位。这样的组模手法首先是独特且仅可用于三足鼎的方式。更加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有意留下铸造信息、揭露铸造方法的行为并不是不可避免，早期西方青铜头像的铸造证明其痕迹可被掩盖。“陶范铸造法并不一定会留下明显铸造痕迹，而商代的艺匠在对扁足鼎的铸造处理上并没有刻意避开，只能说明他们不但没有被要求掩盖痕迹，更因为这样的自由而衍生出铸造工艺与设计相融合的，充满自信的组合与装饰手法…”
▲ 商代晚期，獸面紋夔龍扁足鼎，曾经2004纽约苏富比、2011年纽约佳士得拍卖：此器较其他同时期扁足鼎大，敞口，口沿外折，立耳的耳廓向外微撇，圆腹圜底，下置三只夔龙形扁足。鼎腹三面中央位置作棱脊，左右合饰一组以棱脊为对称轴的歧尾兽面纹，兽目呈目字形眼，眼珠圆润凸出，上有角，尾部向两侧展开，呈钩状内卷，旁侧再作一条抽象的龙纹填充空间。 夔龙形扁足张嘴咬噬腹底，龙尾外翻上扬，全身布满云纹。
造型与纹饰的联动是商代青铜器设计的最主要的特征之一，这也几乎是商代铸造技艺带来的必然结果。
“这种技术鼓励商代的艺匠们去创作重复、区块化的纹饰设计，纹饰的分布又跟陶模模块相对应，而这些模块又最终决定了最终的器型，这无遗是商代艺匠超高水平智慧与傲视时空之自信的完美例证…”安阳殷墟 小屯18号墓
Anyang Yinxu - Xiaotun 18.
Freer Gallery of Art
上海博物馆
Shanghai Museum
江西省博物馆
结语
“商王在给予他们身边的艺术家一项神圣的铸造任务的同时，也赐给他们完全的自由度。 而恰恰是这种人类空前的自由与信任，酝酿了伟大创造的可能性…”假如商代的艺匠听到自己的技术水准有局限性，他一定会相当疑惑不解。 陶模铸造法并没有迫使他采用重复、区块化的纹饰设计，也没有迫使他使用“出戟”去模糊边界。 商王与他们的艺术家们都没有隐藏的诉求，他们没有看到局限，而是自信地让可能性生长。 这是一个时隔三千个春秋都令人着迷的时代。 这是中华文明给予世界最肯定的精神输出，而商王身边幸运的艺术家们，也在这样的时代一蹴而就，华丽的打开了文明的序章。
“艺匠们在无数次泥与火的实践中，一步一脚印地走向了一个伟大的巅峰：代表商王朝帝王对天的敬畏，代表技艺与设计的最高水准，天人合一。而傲视时空，称王于人类文明的青铜时代，才刚刚开始…”▲ 香港大唐国际拍卖2019年秋拍：香港灣仔港灣道一號萬麗海景酒店 8 樓海景廳，预展11月23-24日；拍卖11月24日晚8时 - Lot 35 汉代 镶嵌玉琉璃珠龙形纯金带钩，来燕堂收藏 The Lai Yan Tang Collection，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 （1997-2005）展览，估价120 - 150万港币
＊本文的撰写得到了大唐国际拍卖的资助；大都会博物馆、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数字支持；参考Robert W. Bagley: Shang Ritual Bronzes - Casting Technique and Vessel Design，大都会系列丛书 The Great Bronze age of China， 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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