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满分作文”批判·跋

   

这些年连续参加了几本高考优秀作文选的编写。有些无奈，朋友相求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好在对这些“程墨”的编写体例基本能熟记于心，干起活儿来也算是轻车熟路吧。试题解读、习作点评，自认为比大多数“选家”要强一些，自认为可以让备考的学子从中有所启发，所以手拿“润金”时心里是坦然的，是理直气壮的。

最大的问题是“货源”。高考阅卷的纪律很严，不允许阅卷者把标卷文带出场外，当然也就不可能原样复印了；阅卷场内禁止拍照，不管是标卷文，还是撞到手上的好作文，只能忙里偷闲地抄录在同样禁止带进场内的纸片上，回到家后再挑灯夜战输到电脑里。当然免不了有所润色，比如病句、错别字是要统统消灭的。后来朋友点拨我：用不着如此认真，可以找几个写作基础好的学生把自己的考场习作默写下来，你给加加工就行了；或者干脆找一些高二的学生，写完后你加工的力度大些不就结了。当时很吃惊，朋友说，现在90%的编写者都这么干，有的作文选里甚至一篇考场习作都没有。抢时间，哪个本子先印出来抢滩登陆，就可能多占些市场份额。利润，才是都一位的。

后来因年龄关系不再参加高考阅卷，“选业”却未终止。习作的来源，除了“命令”参加阅卷的弟子必须有所“奉献”外，大部分是学生默写的考场习作。我“骗”他们说：看看你们能得多少分。这些学生基础都不错，平时在写作上我给他们吃过不少的小灶，他们的作文，得满分我不敢说，但绝对可以得高分。尤其是经过了我这点石成金的手，自认为质量还是很过硬的。

对“入选”优秀作文选的习作，我的看法是，第一，可以不要求必须是官方发布的版本。目前除了广东外，其他省份的考试院都不在第一时间内公布高分作文。就是广东省的这几篇高分作文，有七八成的作文选也没有收入，原因很简单，公布的日期是19号，而这些“程墨”要求交稿的日期大多在6月18日之前。第二，可以不一定是从阅卷场“倒腾”出来的高分作文，甚至也可以不一定是货真价实的考场习作，但必须保证质量，必须让内行人看后认可，具备得高分、满分的实力。这样，才能给读这些书的准考生们以实实在在的收获。

这是很常规的要求，却又是很难保证百分之百达标的要求。编写者中如我认真、比我水平高的不在少数，不如我认真、比我水平低的也是有的，有的甚至超过我的想象。这也是促使我动笔，写这组“高考满分作文批判”系列文章的主要原因。

除了样书，又在网上购得一些，加在一起有十几本。有的选本顾问的名头挺大，其中有贾平凹这样的大作家、有蔡智敏这样的大报社社长、有何永康这样的大学教授兼阅卷组长，有的选本在包装上费尽了心思，封面上“真卷”“范本”“权威推荐”“录取专用”等炫目词目，让龙门前的鱼儿们不得不心动。

在这点上，我认为闻钟先生主编的《2013-2014高考优秀真卷作文》颇为成功。封面上超大的黑体书题直入人眼，封面下端有两行褐底白文：“人教社语文教材主编王本华亲自审定，12位升级教研员亲评本考区最佳作文，”意思很直接，本书是经过权威认定、把关的，放心买吧！封底印有这12位专家的照片及简介，足以证明这是“一本权威的书，一本真诚的书，一本实用的书，一本增分的书”。

通读全书，发现书中的选文有些根本进不了一类，甚至有的缺点、毛病相当突出。不知编者是怎么选的，顾问是如何“顾”如何“问”的。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这本书为我提供了数篇批判的靶子。

杜志建先生主编的《2013年高考满分作文阅卷报告》天津卷部分由我执笔。编辑很认真，我的稿子翻来覆去了好几个来回，包括选文的更换，包括一些细节问题。当时有些烦，但过后不得不对他们的敬业钦佩不已。这也保证了该书极低的失误率，我没能从中找出可供我批判的目标。

“批判”，其实是批评的意思，也就是指出优点和缺点，评判好坏的意思。李长之就曾写过《鲁迅批判》，他绝不是想把鲁迅“批倒批臭”，相反他对鲁迅是敬仰之至的。对成为靶子的“满分作文”，我不可能心存敬仰，只求“批判”的时候尽量理性、温和，只求给出的救治的方案臻于完美。

有时会犹豫，把自己当作华佗，别人会认可我的诊断吗？但语文教师的良心有强大的驱动力，我停不下来。翻阅手头的十几本作文，挑选其中有代表性的、典型的问题作文，搬到手术台上；手术是否成功，有关人士尽可评点，我说了不算。

最后要说的是，既是“批判”，涉及到谁谁都不会太舒服。对事不对人，我想中了“枪”的同行是能够理解、谅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