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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的境界(90)影子的影子

 

子一直想解决物役的问题,但是越是这样,那个物还是无处不在。也许对物的消灭只能在精神层面给它一个相对的出口,但无法否定的是,物本身又对你的精神超越设置了许多障碍。由于这种对物的否定是对于世俗常识的催毁,一般情况下,人们很难接受这样的观点: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如果不是有过理性思维的训练,人们很容易在庄子的文字里跌入八卦阵。

 

庄子利用《寓言》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影子的故事,人的影子每个人都见到过,影子的影子我们也有所察觉。尤其在青少年时代还总觉得影子在追着自己走,几次在太阳下摆脱而不能成功。当时也有困惑,但并没有想到庄子的理解层面。庄子从影子中看到的也许与我们当初看到的并无二致,他也是首先感到了影子的奇妙,然后进入了他关于物的思辨世界。

 

我们仅停留于形而下的好玩,而庄子进入了形上的世界。

 

他所讲的故事是这样的,影外的微影问影子:刚才你俯身而现在又仰头,刚才你束发而现在又披发,刚才你坐下而现在又起来,刚才你行走而现在又停止,这是为什么呢?

 

影子说:这么小小的事,何必认真呢?我活动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觉得我像蝉的壳吗?像蛇的皮吗,像却都不是。只要有阳光或火光出现,我就显现。到了阴暗的地方或夜晚,我就隐退、消失。火和阳光是我所要的依持吗?何况那无所依持的东西呢?它来我便随着而来,它去我便随着而去,它活动我便随着活动。这仅仅是活动而已,又有什么值得问的呢?

 

这则故事中仅是影子与微影的对话,还未涉及到影子的主人。影子是有自知之明的,它没有自我膨胀成微影的主体,它只觉得自己也仅是活动而已,自己的出现是因为有一个参照,失去了那个参照,也就没有了自己。这种自觉可算明白了第一步,但他始终未能明白自己是寄生在另一物身上,即便有阳光与火的出现,如果它的主人不出现,它能出现吗?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感到有一种东西在紧紧地跟着自己,越是想摆脱,它越是跟的紧。这种东西如影随形,但又伸手不可捉摸。但我们又何曾想到,自己又是这个社会的影子,你无法离开社会而独立存在,社会又在各种规范、习俗、道德、法律之下映出了我们的一举一动。

 


庄子早已发现了物的不可逆转,不可消灭,不可拒绝性,然后就想用放弃是非的方法,按照事物的本性来认识事物,也就是让事物都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事物早已不是事物本身,已经是加入了各种人为因素的事物的二元对立,承认事物的相对标准和价值,否则,将永远陷入对事物的命名、包装和利用之中,然后毁灭了事物的本性。因为物本来没有名称,也没有是非,所有的名称和是非都是人为的价值,都不一定能完全符合物的本性。

 

庄子可能早就厌倦了人世间的命名之累,也看到了各种命名之下争论的恶果。他不想再回答什么问题,因为他觉得任何回答都可能是对于问题的破坏,一切问题的答案本在于问题之中,又何必去多费力呢?所以,当微影向影子问起这些问题的时候,影子认为这是小的不必回答的问题。

 

只是我们在对待事物上是不是经常只触摸到了微影就以为深入到了事物的核心,刚刚捕捉到一点儿影子就认为抓住了事物的本质。事物的本质在这个影子过多的时代可能已经藏匿,如果找到它,不仅需要有辨别的能力,还需要有纯一的心态,否则,本质又会让影子来应付我们。

 

人生在世,我们终其一生的追求,是不是只触摸到世界的影子?是不是根本就不需要那些坚硬的本质?庄子的意思是让我们从这些本质的追问中解放出来,看到影子和微影的快乐就行了,如果天生就是不信邪,那你又能怎么样呢?本事再大,你能把太阳下自己的影子消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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