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不是你的遮羞布

新的一年培训工作开始，飞哥又走在全国巡回的路上。虽然跑得有点辛苦，但是有更多机会和各路影友接触。飞哥有时候会伤心的发现，基层影友中，仍然有很多人用“业余”这个理由轻易地原谅自己，但也有“业余爱好者”依靠努力取得过人的成绩。无论正反两个方面的信息，都让我觉得是时候刷新这篇两年前的旧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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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飞哥在摄影圈也算薄有虚名吧，蒙各方朋友厚爱，经常有机会和影友聊聊摄影这件事。这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让飞哥最难受的一点是，有时候口沫横飞讲上一两个小时，下面影友特别诚恳的说：许老师，我们都是业余的，反正也拍不好。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凑合能用相机就行了。

 

那么，“业余”真的就“应该”拍不好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首先我们要辨析一下“业余”这个词的含意。按照字面解释，业余就是“工作时间以外,本业之外”。与之相对的词是“职业”。各种关于“职业摄影人”的各种定义，说到底无非是一个标准：以摄影为生。所以摄影界的“业余”基本可以理解为——不以摄影为生。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摄影历史上的很多名人大家，其实都是业余的。比如比飞哥早“谈影”90年的刘半农，专业是语言学和教育学。清末为摄影普及作出巨大贡献的裕勋龄干脆是位爵爷。当然还有苏珊桑塔格大妈，人家是“公众知识分子”，你敢说她是摄影家她敢和你拼了……

苏珊桑塔格写了《论摄影》，但她从来不是“职业摄影人”

单说最近这些年在国内摄影界创出名号的人物里，抄表工刘涛和电工钱海峰这“草根二少”大家都熟悉，可以不说了。这几年崛起的青年摄影人宁舟浩是机关的小干部（所以他那组成名作叫《单位》，没在体制内呆过的人真拍不出来）。2014年斩获金像奖的李英杰也是机关干部、2016年获得金像奖的陈大志在投资公司工作，参与当届金像奖颁奖、曾任中国摄协理事的牛群老师，这位大家更熟悉，本行是说相声的……

《单位》组照之一，宁舟浩作品。只有熟悉单位工作的人，才懂得合影贴坐签这件事，在满面堆笑之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如果我们把视野放的更宽，不拘泥于摄影这一种形式，就会发现，书法界“苏黄米蔡欧柳颜赵”，是八位政府官员，其中有一个皇族（赵孟頫）、至少两位正部级以上（颜真卿和苏轼）；20世纪提及书法家，必须有革命大忽悠家康有为和新中国的省委书记舒同。文学界“唐宋八大家”也是八位政府官员，“四大名著”唯一履历清楚的作者曹雪芹是一个八旗兵丁。当代飞哥最服的作家王小波，最后一份工作是人民大学的“会计系”教师。

有清一代，对摄影推广贡献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位裕爵爷

请注意，上面提到的所有这些人，都不是以某种艺术形式的创作为生的。他们必须另外做一件事情来维系自己的生活，然后在业余时间拿出精力来创作。

 

实际上表演艺术的生产需要进行高度工业化合作，而造型艺术仍然以个人化创作为主，其中职业和业余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单就摄影而言，掌握技术并不占据特别大的精力。更为重要的文化素养、思想深度和观察能力，不“依靠摄影为生”也可以拥有。

 

那么为什么会有“业余的应该拍不好”这种论调呢？

其实很简单，这是一种心理补偿。

 

摄影这个玩意儿的特性，入门极简单，越深入越难。特别是如今器材和作品的数量都爆炸了，脱颖而出就难上加难。所以，很多摄影人面临着“拍了很多年就是拍不出来”的尴尬境地。

 

面对这个境地，不同人就会有不同的态度。

 

最糟糕的态度，是根本不承认自己拍的不好，坚持自己片子是好的，就是别人瞎。基本上每次大赛之后，一定有“评选有黑幕评委收黑钱”的论调——好在照片的好或者不好，还是有个大致标准的，睁眼说胡话也要承担一定道德压力，所以这样的人虽然常有，总数还是不多。

面子问题，害了无数国人

另外一种心理救济的方式，就是承认自己拍的不好——横竖不好就放在那里，不由得不承认——但是给不好找一个正当的、不失体面理由：业余，就是这么一个理由。

这样，一方面保持了谦虚谨慎，一方面又足以自我安慰，算得上两全其美了吧？更有甚者，这种“甘于业余”还带有一点“淡泊名利”的清高感，所以老有影友和飞哥念念叨叨：我拍照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是单纯体验摄影的乐趣。

 

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飞哥都会认真的跟影友说：

兄弟您没说实话呀！

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您理我干嘛？！

飞哥不否认，世界上确实有不图名利、热爱拍照本身的人。比如说薇薇安迈尔/梅耶。可是，假设薇薇安生活在今天，她会不会每天想着金牌和入会？会不会加入几个或者几十个微信群？会不会到处去发片和点赞？会不会隔三差五就参加个“影友联谊会”？把手机里装上新片子逮谁跟谁看？我估计人家连飞哥这人没从来没听说过！按照薇薇安的计划，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拍照，她的底片在去世后被放在聚光灯下完全是个意外。如果这个世界上即使还下一个薇薇安，也只有依靠下一个“意外”才会被发现。

薇薇安，真正的摄影“隐士”。您别拿她说事，您的玩法和她不一样。

 

我们的影友投稿参赛、加入组织、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稀奇古怪的交流，这些获取的可都不是“单纯的摄影本身的快乐”，而是 “团体归属和认同的心理满足”——这足以说明，咱们的影友是有“想法”的，虽说很多人不求利，骨子里至少有点图名。这样的想法，也可以被称之为“企图心”。

 

有企图心是好事，企图心就是上进心，是把事情做好最基础的心理驱动力。飞哥一点不觉得淡泊名利和高尚发生过什么关系（就算发生了也纯属不正当关系）。如果摄影圈个个人都是无欲无求，那我还真觉得这门艺术算是日本船——要完。

 

但问题是，有企图心就要拿出态度来。想要有所突破，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都要下大功夫——这是一个需要勤奋和持之以恒的过程。要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是一个自我否定的痛苦过程。要针对自己的不足虚心向别人学习，学习的时候往往要全程赔笑脸，有时候还得忍着点白眼——这是一个有些丢面子的过程。总之，实现企图心又难受又伤自尊。可是，要想最后拿出好照片，挣回大面子，那就得牢牢记住老先生说的一句话——

                                              

要想人前显贵，必须背地里受罪

 

至于说“我是业余的，拍不好也正常”这个态度，和“企图心”就完全是南辕北辙。如果从一开始还没拍呢，就先给自己找好退路，找好拍不好之后的托词，这和没上战场就想好投降的理由，本质上是一回事。这要是能拍出好照片，飞哥只能说——

 

所以对于有企图心的影友，其实就剩下两条道路：

 

一条路是调整心态，甘心拿着“业余”当挡箭牌，忘掉一切在摄影圈有所作为的想法。要心平气和的接受自己只能拍烂片的现实，照片自己珍藏，最好别给别人显摆。尽量少参加摄影人交流，真要参加就甘心给别人当分母。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除了花钱多点，广场舞和卫生麻将能起到的功能，摄影也能起到。

想进步？别怕别人笑话！

 

还有一条路就是端正态度，真学真干。真学真干飞哥也不保证您能成大师，因为“天赋”和“运气”这两样东西完全是老天爷赏下来的。但是天赋和运气虽然能决定一个人高度的上限，努力却能决定你和上限之间的距离。如果老天生成个凤凰，努力了就一飞冲天；生成个土鸡，努力了……至少能比其他土鸡飞的高一点、看的多一点。其实99%的人都是土鸡来的，这土鸡中的战斗机——也算一种成功吧？

 

当作品不好的时候，扯掉“业余”这块遮羞布，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差距，展示弥补差距的决心，这大概就是走向成功的第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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