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师父,我很想你

　　2012年11月20日晚八点到的贵阳，原来说好老头子要到贵阳接我的，结果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在安顺走不开，让我先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那时候，对贵阳一点都不熟，出了火车站就在站边上找了一间旅馆住下了，一晚80块也没还价。

　　11月21日，在网吧过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网络，找房子，找工作都在网上，咳！

　　11月22日，几个群里的网友派出的代表带我在各个地方奔波，房子还是没有找到。

　　11月23日，看看包里的钱可不多了，随便找了一间比较贵的房子搬进去了，单间280元/月，看在房东是个帅老头的份上，没有太去讲价，而且也迫切不住旅馆了，我可不是大款。

　　晚上吃过饭后，一个人，觉得百无聊赖的，就想去一直在恋老网上有提到过的贵阳的东方浴室。其实来贵阳前，在西安也去过一次同志浴室，所以说神秘感于我而言不存在。完全是因为无聊。

　　那时候延安路上的夜市还没有撤消，我打车到了公园北路与延安路的接壤处，人可真多啊，而且道路本来就窄，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一条陌生的街道找一个并不是很大的招牌，还真有难度，还好，公园北路并不长，在我走了一遍后我就找到了目的地。

　　因为不是周末，而且晚上七八点了，所以人并不多，那时候的东方浴室还用的是旧的那个蒸房，比较小。当时我擦好背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大光头，看样子四十岁，胖胖的。那便是师父了。

　　但当时他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盘着脚。我站在他面前，他坐在凳子上。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进来两个年轻人，说是年轻人，但都比我大了，估计30上下吧。有一个特别健谈，本来我这人就不太会找话题，不过一下就被他勾起话头了。他一直在说喜欢我，呵呵，可我不喜欢年轻的啊，但也不好喝斥，就一直躲着，好像也是故意的，就往大光头那边靠着。这时，另一个人就出来打圆场了：“人家不喜欢你，就别老是欺负他了。”然后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和尚？”

　　“和尚？说他吗？”然后用手指了指大光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点了点头。

　　看到我这样说，那个人就拍拍了大光头的肩膀说：“和尚，人家小孩喜欢你呢！”这时，大光头才睁开眼睛冲着我笑了笑。

　　又说笑了一阵，那两个人出去了，大光头拍拍旁边的凳子，说：“坐过来嘛！”说的贵阳话，不过说实话，贵阳话跟桂林话比较接近，所以我也便能听懂。坐过去的时候，我试探着摸了摸他小小的“东西”，他没有拒绝，只是笑笑，说：“我一般不让别人摸的！”

　　晚上九点钟，我说我要走了，大光头便去穿衣服，之前帮我打圆场的那个人跟到穿衣服那儿对我说：“你送送和尚！”

　　这次我放在心上了：“你为什么叫他和尚呢？”

　　“因为他就是和尚啊！”

　　“不是吧？”

　　“你不信你自己去问他！”然后凑过去跟大光头说：“和尚，人家喜欢你呢，你要喜欢他呢，就让他送你回家！”

　　出了浴室大门，我问他：“你往哪儿走？”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走？”

　　“你不是说要送我的吗？”

　　“……”

　　他带着我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来穿去的，当然，那是出于陌生来说的，现在要我说，闭上眼我都能知道走了那些路：省府西路，正新街，然后从文昌阁穿过，穿过省医附近的地下通道，上山，就到了。可那时我觉得好远好远，在路上我还担心我被拐卖了，哈哈！

　　在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我知道了他的确是一个和尚，但不是那种在庙里修行的，自己有一处房子，平时靠给人做做法事，信徒帮衬着点，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还是蛮有钱的，呵呵，至少比我有钱。

　　送到他了后，他要做饭给我吃，我说都十点了，你还没吃吗？

　　“没有啊，吃那么早干什么？你今晚别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可我不认识路啊，再说，你这儿有地方给我住吗？”

　　“明天我告诉你怎么回去，我睡楼下，你睡楼上，怎么没地方住？”

　　可能是累了，可能是因为檀香，也有可能是他敲木鱼念经的声音，我并没有到一个陌生地的感觉，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电话吵醒的，才八点钟，老头子打来电话说现在在安顺汽车站，准备坐车到贵阳，让我去接他！

　　老头来了两天，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他带到了师父那儿（那天晚上他就让我叫他师父了，说有空要教我念经）但我不敢说是在东方浴室认识的，那样，老头会把我皮给扒了。而在那天晚上，在路上我便告诉了师父我有这么一个老头，他就非说要见见，说“看看那个人好不好”。

　　那天他很多信徒要接待，我也在旁边帮忙，他特意抽时间去跟老头子聊了聊，我回来后，他打电话跟我说：“那人还不错，对你也很好，不过年纪大了，你要顺着他点，不要欺负他！”

　　接电话的时候，老头就在边上听着，完了后笑着说：“你师父都说你不能欺负我，要顺着我，以后你要敢对我不好，看他会怎么骂你？”

　　我到贵阳一个多月了，还没找到工作，在租的那儿住了半个月，老头嫌住的楼层太高了（七楼）还没电梯，上面风又大，就让我搬到他公司在贵阳的办事处住了。那儿离市区有点儿远，我出来找工作的时候中午就去师父那吃，有时候实在太累了，就去那睡觉，睡到下午去哄老头，每次问起，师父都会为我打掩护。他总是叫我别心急，慢慢来，说要是嫌住得远了，就搬到他那，反正他那儿有地方住，吃也花不了他多少钱，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才认识我，就对我那么好。而我，似乎也把他当成了亲人，有时候因为工作的事情，跟老头吵架了也会马上打电话告诉师父，可他每次都叫我别耍脾气，要顺着老头一点，唉！

　　后来，我终于进了现在这家单位，那天，是老头陪我去面试的，还没出来我就知道结果了，就叫老头去买了点菜去师父那吃（当然，是素菜，呵呵）

　　转眼，过春节了，老头因为公司上的事情，必须回去，而我因为刚到贵阳，所以就决定不回了。大年二十九晚上八点，送老头上了回桂林的汽车，我就到师父家住下了。他一直要我去陪他过年，老头也说我一个人在贵阳很孤单，去跟师父过也好。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按照我们那的风俗，把师父家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那些神案，香烛台，佛像全擦干净了，才出门买菜，毕竟是过年，师父特许我给自己买了一些肉菜。在他家旁边却被一只狗给咬了脚，可真痛啊。但我却没哭，我觉得那么大的人了因为这个哭实在太没出息了。看师父忙前忙后的张罗，用什么磨刀石刮下来的粉来涂，挤出污血……能问到的能想到的都做了，他问我要不要去打针，我说不去了，因为那家的狗注射过狂犬病疫苗的，而且老头回去前只给了我两百块，我又不好跟师父要钱。

　　看我没什么事了，师父就去人民广场的那个寺庙念经了。我躺在床上给老头发了一条短信，午夜他这件事，他让我马上去打针，说这种事情马虎不得的，也省不得的。可我对贵阳又不熟，不知道其实边上就有一个防预站，我只知道在紫林庵那边有一个，一个在城西方向，而师父的家在城东方向。我给师父打电话，他急急忙忙打车赶回来，带我去打好针又赶回去念经了，我觉得心里堵得慌。

　　过完年，到了清明节，师父说带我回他老家扫墓，之前我说要认他做干爹，我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是出家人，这辈子是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身份，犹豫了几次，他才同意，他说要带我回去，告诉他在老家的兄弟们，我是他的干儿子。临出发前，单位突然有活动，其时，我刚上班没几个月，不好推掉，要是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说什么也会去的。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因为老头在贵阳的缘故，我不像以前那样经常跑到师父那听他念经了，他就总是说我：“小宝宝啊，你是有了老头就把爹给忘了呀！”惹得我要解释半天。

　　后来，老头知道了师父叫我小宝宝，他也要这么叫，叫来叫去，现在张口闭口就是小宝小宝的了，搞得我的同事们（我的同事都有见过老头，以为是我爸爸）都以为小宝是我的乳名了。

　　因为经常盘着腿念经的缘故，师父有关节炎，膝盖骨还有积水，经常要去打针，隔一个月这样还得去抽一次水。每次要去打针了，就给我打电话叫我陪他去，有时候我实在忙，他就会生气。去得次数多了，那医生看到我就会跟师父说：“你去哪捡来的小和尚，对你那么好？”

　　快到国庆了，之前一直很忙很忙，有半个多月没有给师父打电话，而且因为和老头之间的事情，闹得我快疯了，有一天晚上，我睡到半夜，起来在那哭了一阵，就给师父打电话。

　　他接到我的电话后，骂了我一通：“我以为小宝宝不要爹了呢，你再不来看我，我都要死了！”

　　原来，他去住了一个多星期的省医，我埋怨他不告诉我，他就打趣道：

　　“小宝宝你放心，我死不了，就算死，我也会提前通知你的！”

　　“别瞎说，师父你才51岁,死不了的!你还要带我回去见你的家人呢!”

　　“唉,人生无常啊,要是我真的死了又能怎么，顺应天意吧！”

　　“你要真死了，我就给你买一个花圈！”

　　“花圈就不用了，我希望你能来给我磕一个头就行了！”

　　“好，没问题！”

　　或许，师父早料到他活不长了吧？我说放假去看他，他建议我利用假期跟老头出去走走，看看现在这种状况能扭转不。

　　假期很快过去了，工作堆着很多，加上老头这边的事情还没理顺，所以一直没有给师父打电话，之前承诺的在10月6日去看他的事情因为老头不同意一起去也便拖下来了。

　　到了10月17日，那天下了班，吃过饭，就给师父打了一个电话，打了三四次才有人接，是一个女人。一直在盘问我是谁，后来便说：

　　“你要是挂着他，还有他这个师父的话，就马上过来看一眼，我怕他是不行了，现在我们这些信徒都在这儿呢，昨天从医院抬回来了，下了病危通知了！”

　　我以为，我以为师父能等我一天的，因为当时天黑了，而从我住的地方到那儿没有公交车了，哪知道，哪知道天人相隔！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我给老头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出来陪我过去看师父，我是提前了十分钟下班过去的，还没进门，便听到很多人在那诵经，有人敲木鱼，有人打钹，我当时心里很慌很乱，要不是因为老头陪着我，我真的没有勇气进去。

　　结果，我们还是去晚了，晚了十分钟，听旁边的人说，师父去得很安静，没有一点痛苦。我当时一滴眼泪也没有出，就木木的站在那儿，谁跟我说话我都没听到，一直盯着床上被子盖着的师父，那是我的师父，我的干爹，却没有一丝生气，永远不会起来跟我说：小宝宝，你来了！

　　早两天看恋老小说，看到描写一个人死去时的情节：

　　晨曦从东方透出，万道金芒，刺得他眼睛生疼，周遭景物渐而模糊，草原天空不住旋转，旁人身影也隔如云端。他缓缓闭上眼睛，耳畔如奏黄钟，旁人呼唤再也听不清。

　　我不知道师父当时怎么的想法，或许会到了西天佛祖座下也不肯原谅我的吧？

　　快半年了，我时常在梦里梦到师父回来笑着跟我说：小宝宝，我回来了，那些都是假像，我只是躲起来了！

　　我真希望他真的是躲起来了，躲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看我急了，就会出来哄我开心的吧？

　　师父原来叫我打印过一些佛经，我还没有拿给他，他一直说要教我念经，说我静不下心来，说我脾气太倔，他总是挂着我和老头，每当我们吵架了，他就会劝我：“你和他是前世修来的，你要好好对他，听爹的，没错的！”可现在我们要再吵架，他再也不会劝我了，也没有人关心我了！

　　贵阳于我而言，终究会是一个过去式。我曾跟老头说过：“是你让我觉得在这座城市里不再孤单，是师父让我觉得这座城市有了家的感觉！”

　　师父，你知道吗，东方浴室换了新的蒸房了，你知道吗，省医门口的天桥架好了……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