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禁书“的风波

一九七三年我在文安“五七”学校读高中，由于和同学偷看“禁书”，差一点被开除了学籍，此事让我终身难忘。

　　我和葛品仓同学从小学五年级一直到高中始终都在一个班，我俩经常在一起交流读书心得，莫逆之交。他父亲是教师，家里有好多藏书，在那个年代，除了允许阅读的有限几本文学书籍外，其他都被定为封资修毒草，是不准读的。因此他家的藏书只是束之高阁，从不秘示于人。

　　有一天，葛品仓神秘地对我说：“我有一本老书，是繁体字，文言文，而且是竖排版的，你看得懂吗？”我说：“差不多可以看懂。”我以前看过光绪年版的《三国演义》和《精忠说岳全传》，借助于《新华字典》足可以通读。我央求他拿来，并向他保证：绝不在学校看，回家自己看（我是走读生），保证出不了事。

　　两天以后他交给我一本李汝珍的《镜花缘》，我孤陋寡闻，从没有听说过这样一本书，也不知道李汝珍为何人。我没敢展读，只是在书桌底下偷偷滴看了一眼，翻了一下：书封面崭新如初，书页无折角无污染，可见藏书人对书籍的热爱。我把书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包，生怕给弄脏弄坏。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来阅读：这是一套六十年代的版本，不是竖排版，也不是繁体字，一套分上下册，很好看懂，只是里面的情节对于年轻人来说有些不屑。但对于我这种书呆子型的读者来说，只要有书读那就是奢望了。也不知读到几点钟，我草草把上册读了一遍，才和衣而睡。

　　第二天我问他哪是竖排版和繁体字，他说那一本在他书包里，是五十年代版的《封神演义》。他说繁体字看着费劲，只能是识文断字，看懂大概意思。我从他书包里拿出来，果真如他所说。我经不住诱惑，偷偷地看了一自习课，中午啃着自己带去的玉米面饼子，喝着凉水，又看了一中午，这才罢休。

　　过了几天同学们都知道葛品仓手里有一本属于封，资，修的老书，在部分同学手中相互传看，看者心照不宣，谁也不去张扬。

　　有一天上晚自习，葛同学趴在书桌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封神演义》，突然担任年级组长的张老师进来了，他一眼就盯在了葛品仓捧着的书上。他拿过书一看，大发雷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葛品仓上纲上线狠批了一顿，随后拿着书把葛同学叫到了办公室，追查都是谁看过这本书。

　　次日，我当众不让地坐了头把交椅。张老师和我的班主任追问我还有谁看过，我回答就我和葛同学看过，别人看没看我不知道。张老师说我再不说实话就开除我的学籍，并明确告诉我传播封资修的东西是行不通的，只有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才能得到全校广大革命师生的宽恕，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在张老师出去的瞬间，班主任告诉我张老师已经拿到看过“禁书”的同学的名单，让我随便点几个人就算了。我说我确实不知道都有谁看过，反正就我看得多，上下两册我都看了。这时几位语文老师围拢过来，问我怎么认识的繁体字，能否理解文言虚词。我都一一作了回答。原来语文教研室要申请开文言虚词的课，老师们在调查同学们有多少文言虚词的知识。

　　星期六上午的最后两节课，学校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校革委会马主任在会上点名批评了以葛品仓为首的三十五班偷看“禁书”的部分同学。指出了封资修思想对青少年的危害，要让广大师生以此为戒，彻底跟封资修思想决裂。会后，马主任和张老师单独到我班去，让看过“禁书”的同学写出深刻检查，再发现谁看“禁书”一律开除学籍。

　　让人烦躁揪心的一幕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