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心理学宗师卡尔·荣格,也是如此。他家庭教育很好,但家人都很古怪。他和妈妈特别亲近,然而妈妈即患有抑郁症。据说荣格后来也患此症,只是自我突破,疗愈了它。可见家庭教育对心理的影响极大,但我尚不知如今是否有家庭心理学的研究?
我遇到过多位抑郁症朋友,自己也曾是。因为这种病难测病因,检查亦难,兼之社会对其少有了解,因此对抑郁症者多有嘲讽,称之为“附庸风雅病”,家人若火上浇油,无异于再捅一刀。
其实,按照北京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的报告显示,中国每年有28.7万人死于自杀,63%的自杀者有精神障碍,40%患有抑郁症。
在2010年版的《精神病学》中提到,抑郁症的自杀风险是19%,也就是说,每5个抑郁症患者中有一个会将自杀付诸实施。而根据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精神病学家亚伦.贝克的研究,25%的轻度抑郁症病人产生过自杀的念头,在重度抑郁症患者中,这个比例高达75%。
2013年,发表在医学名刊《公共科学图书馆》(PLOS ONE)上的一份的研究报告称,抑郁症能使人失去行动能力,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致残原因。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单相抑郁症已经成为第三大负担疾病,到2020年将升至第二位,仅次于冠心病。
2009年,加拿大学者费立鹏在《柳叶刀》上发表的流行病学调查显示,中国抑郁症的患病率达6.1%。根据这个发病率的数据推算,中国的抑郁症患者已经超过9000万。
所以,这并不是一种罕见病,而是常态病症。
我总想,如果家庭能够有足够的依靠给他们,会有多少抑郁者无需死?很多时候,中国人的爱是隐秘的,我们拥有数千年的文明传统,但少有表露爱意的风俗。尤其对家人亲人,往往凌厉胜于外人。这是奇怪的流俗。
在我看来,抑郁者的一大诱因是脆弱。因为乏人理解,面对无边浩瀚的黑暗,没有真正的意义可以依靠。
我读鲁迅,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在黑夜里卧在阳台一动不动,甚至发出狼嚎一样的声音。我相信他多少有点抑郁。有人批评他偏激偏执,但一个人对抗一个世界,不偏执,怎么活呢?
而另一大诱因是坚强。我们渴望自己以及自己的亲朋都拥有坚强的品质,以至于可以度过一切苦厄。但人是脆弱的芦苇,无论自身如何假扮坚强,都洗脱不掉“那老人杀掉了大鱼却仅剩骨架”的虚无感。让一个人独自承受一个世界的重量,被压死只是时间问题。
我想起十几年前,我抑郁症发,在青岛观海,从午到黄昏,看海潮慢慢涨起,终至惊涛拍岸,忽然悟到天地间绵绵不绝的力量。它不称柔弱,亦不语坚强,只是像应有的那样,无穷无尽,奔涌不止。
我们这样一个渺小而奇异的存在,其实一旦认识到自己的卑微,放下心中的骄傲,完全可以没有重负,没有我执,“万人入海一身藏”,只是像应有的那样。在奔涌不息的生命之流中,只要自己不想死,除了上帝,又有谁能奈何?
圣经上说:“所以,我们不丧胆。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
忘掉自己。向前走,突破那虚幻的蕃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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