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较中读懂古希腊·台州晚报

在比较中读懂古希腊

独立书评

——读《欧洲为什么要感谢希腊人》

林颐

林颐，温岭人，2006年开始写作，多篇文章被《读者》、《青年文摘》等转载，多次入选各类年度副刊合集选本。近年转型书评人，作品散见于《羊城晚报》、《解放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全国各大报刊。

每种文明都有自己的源头。西方文明最久远、烙印最深的特征来自于古希腊。无论是关于哲学思想、政治制度、文学艺术，还是关于生活理念，希腊人的创见仿佛欧洲大陆觉醒之前的曙光，照亮了此后两千多年西方文明的发展历程。

这就是托马斯·亚历山大撰写《欧洲为什么要感谢希腊人》的初衷吧。作为德国图宾根大学希腊文学专业教授，同时身兼档案馆馆长和哲学系候补教授，亚历山大的专业素养主要落在了文学和哲学上，艺术等其他方面的影响虽不在探讨范围之内，但已足够让读者体会到古希腊文明对欧洲的长远影响。这不是一部泛泛而谈的作品，其中充满了作者的真知灼见。

本书开篇谈荷马与欧洲文学。希腊人创作了许多伟大的文学作品。荷马史诗无疑是其中翘楚。作者的视角并不阈限于荷马史诗本身的价值。本书很有价值的一大研究，是将《伊利亚特》与美索不达米亚史诗《吉尔伽美什》进行了比较。这两部作品在结构和情节上存在很多相似点，作者概括出了10个重要的诗学主题，两部作品在这10个主题上的细节处理存在很大差异，前者认识到人类幸福与人性高贵品质的脆弱性，而后者则更多表现了上位者的自负，两部作品的相似与相异预示了东西方文明的不同流向。

如果说《伊利亚特》主要发掘人类感情的多样性与感动的力量，《奥德赛》则主要体现一种乐观和不惜一切代价实现的自信，作者说《奥德赛》让我们感受到了国家和海洋的无限广度，这与希腊的殖民化有很大联系。这个见解非常有意思，依稀让我触摸到了15世纪大航海时代的砰然心跳，原来在那么久远之前，《奥德赛》就展现了人类与海洋抗争的史诗场景，俄底修斯归乡的期盼决定了这部史诗的基调，以至于“伊萨卡”成为了文学作品中“故乡”的象征地，成为一个人与一个地方无可替代的血脉相连。

研究古希腊的书籍汗牛充栋，本书之所以独树一帜，主要依赖于作者娴熟地运用了比较分析的文艺理论。作者在不断地比较中努力挖掘西方文明的根源。比如，他详细分析了希腊抒情诗的特色，尤其是被柏拉图称为“第十位缪斯女神”的女诗人萨福。萨福的诗风典雅、气质热情，从本书中只鳞片爪的诗句，足以品咂萨福蓬勃燃烧的心灵、求而不得的痛苦，这种萨福式的爱的歌咏和忏悔，经过了数百千年仍然生机勃勃，作者评价说，在现代理解中的“抒情诗”定音方面，萨福也许比她同时代男性诗人的贡献更大。

本书第九章尤其特别。“神的法律和自己的守护神：索福克勒斯和苏格拉底”。前者属于戏剧家，后者属于哲学家，人们通常不会将这两位放在一起研究。作者解释了这么做的缘由。因为索福克勒斯和苏格拉底都强调了个人道德的独立性，他们对欧洲文化圈的道德观点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将二者归为一个主题，更有助于对这一西方基本价值观的探讨。作者的希腊研究并不是出于简单的怀古情感，他更多地立足于现实的土壤，他说西方读者如果追随帕托什卡的文化哲学就会发现，这位20世纪的捷克哲学家的命运和苏格拉底很相似，在帕托什卡的哲学解释中，欧洲身份的最后根源就在“灵魂的照料”之中，正如苏格拉底面对审判，依然深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可以点燃的神性的火种。

看看这些章节标题——欧洲历史思想的开端：希罗多德和修昔底德；戏剧与时代精神：欧里庇得斯和阿里斯托芬；欧洲哲学的建立：柏拉图与亚里斯多德……为什么，古希腊会拥有那么多的天才人物？为什么，他们每一个都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通过本书作者纵横开阔、环环相扣的比较分析，我们来品味哲人们的思想，承袭与发展、延续与变更，“雅典”一词的解释，就是“希腊之光的中心”；希腊文明，就是这样一种融合着的人类文明。所以，不仅欧洲感谢希腊，全世界都感谢希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