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2015，5,5

 

早晨八点钟的晨光夹杂着细细碎碎将我从安稳的睡梦中拉回到了现实。望了望睡的正香的母亲，不禁心底又是一阵酸楚的难受。一撮银发高高地翘起，母亲满脸的疲惫，眼角额头上早已不知不觉的爬上了许多皱纹，眼皮也垂下来了，皮肤也松弛了，脸色也不细腻红润了。这张经饱岁月风霜洗涤的脸庞，在渐渐的模糊。现在，我不得不这样想：母亲正在老去，心里好像有股大风，一时间，心乱如麻。我多想用双手抚去那一脸的憔悴和疲惫，可我却不能，即使将来的自己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我必须承认，自己永远不能抚去这张脸庞无尽的辛酸疲惫。

今天是个好天气！当我从走廊上狭小的天井望出去的那一刻，不禁喜悦涌上心头。昨日被阴雨困在家里，今天，绝对不能错过这么灿烂的艳阳，况且时间有限，我陪母亲的时间是多么的短暂。这两天母亲在说这样的一个小心愿：我想去照相，给48岁的只留个纪念，以后再看看自己48岁时的样子。

妈，吃完饭，咱们就去逍遥津公园吧

好，我的女儿，出去转转，你要是不来，妈妈从来都不出去转，去照张相，老了。

逍遥津有照相的吗

有，我记得那次在那里见过，有家照相馆的

噢，好，去照相

母亲真的在渐渐的老去，脾气没有了以往那么急躁了，大嗓门变的平缓了，好像急躁不安的更年期已经离这位妇人远去了。48岁，母亲越来越像个老妇人了，不想说话的时候，静静的坐小板凳上，眼皮砸吧砸吧，若有所思，心神俱疲的样子。递给她一只香蕉，过了一会看去她手中的香蕉才刚刚吃到一半，又过了一会，看那根香蕉还没吃完，母亲细致慢悠悠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心不在焉的咬着。

由于上班的时间，母亲每天上午几乎都是在睡觉。没有闹钟，一件小屋，房门紧闭，空气不够流畅，人也容易睡懒觉。迷迷糊糊的往往是到了中午也不知晓，几乎是每天都要说过头。将近正午十二点，想来母亲今天又睡了已经是个小时了，便狠下心来，坐到床沿。

妈，起来吧，睡好了吧

啊，起来，什么时候了？她一骨碌做了起来。

要吃午饭了。

她快速地起来，我坐在床沿玩手机，只听她叫到

哎呀，都十二点啦，睡的太久了

可不是嘛，我还等你吃早饭呢，我来做饭，你快穿衣服吧

早餐都准备好了。两个红薯，两个煮鸡蛋，一盘青菜，两杯牛奶。母亲每天都爱吃白米粥，今天我要给她灌输点营养早餐的概念。

母亲吃的津津有味，心里默默的想：如果她每天早晨都会给自己做点营养早餐，多好。我又给她剥好了一个鸡蛋塞到她手里

妈，以后早晨被总是吃白米粥了，多吃点这些营养的，知道吗

嗯，嗯，好

青菜每天都要吃的，多买点，早晨你就炒盘青菜，煮两个鸡蛋，红薯玉米啊什么的，再喝杯牛奶就行了，别吃太饱，一会就吃午饭了。鸡蛋和豆制品要多吃，都是蛋白质，对身体好。

噢 ，知道了。这白水煮蛋我好久都没吃了。也一直没想起来吃，嗯，好吃。我听人家说这鸡蛋炒吃油炸吃都不如这白水煮的好。。。。。。。。。

吃完早餐，又开始无所事事了。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娱乐，一间小屋，母女二人又做到了床沿边，聊起家长里短。聊着聊着，母亲总是不忘记主题。

女儿啊，你要是不能和那个人结婚，就快点收拾好东西来这里工作吧。让你小姨给你找个好人家。小伙子人正干，家境不错就行了。妈这心里头就是一直放不下这事。要关心你的婚事啊，怕你耽误年龄打了就不好找了。到那时，妈这心里更难受啊。。。。。。母亲说完，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很高兴午饭时间到了。下楼去拐角的小街上买了一根排骨，两段莲藕，中午又是一锅汤。莲藕西红柿排骨汤，吃起来不错，我多么希望母亲每天都能为自己认真的做顿营养丰盛点的午餐。

吃完饭，让母亲把身上那条旧的皱巴巴的裤子脱掉，换上我新买的一身衣服。她勉强的接受了，因为她一直想等等，等天气高温了再穿。是舍不得么？我说照相要穿新衣服才好看，她才不舍的脱点那身旧衣服，换上我买的新衣服

女儿啊，这身衣服买的我喜欢，这是在哪买的呀？是什么大地方买的吧？

嗯，商场里买的

哦，我说呢，这衣服料子真好。看起来一点不像街边买的，原来是大商场里买的，穿起来还很舒服。母亲满意欢喜的说着。

妈，把你的项链带上吧。

啊，对，对，带上照相。你不说，你看我这笨脑子都想不起来带。母亲开心笑了，说完就去桌子底下的一堆纸盒里扒拉着她藏起来的金链子。这条金项链是前年黄金刚掉价的时候带她去商场里买的，三千多，也是母亲目前唯一的首饰，可是那年夏天，她只带了一阵子，就被她藏在这间小黑屋里了。说洗澡干吗的不方便，也就没有再戴了。是真的不方便吗？还是舍不得？又有什么舍不得？又不会带坏的，黄金的，也不褪色，也许是真的不方便吧。不过总算是完成了母亲的一个小愿望。母亲也有自己的项链了。虽然她不是爱打扮的女人，甚至是从来都不怎么打扮的，但此生为女人，她总算是有一条属于自己的项链了。

孩啊，扣紧啊，可要扣紧了！母亲担忧的嘱咐道

为母亲带好了项链，终于穿戴完毕。可以出发了，也是下午的两点钟了，在马路边拦了辆车，刚坐进去车里没一会，就感觉到了天气的燥热，暴晒使的车内浊热，母亲皱起了眉头。

要不是你来带妈妈出去，我是哪也不想去，做车难受，有点头晕，公交车挤的更难受，还是坐家里，安静的好。

妈，一会就到了

要不是为了带母亲来照相，逛公园，我也是宁愿窝在小屋里，听听音乐，看看书本，时间也好打发。外面纷纷扰扰，眼花缭乱的迷惑，心，难以平静。

路上，母亲很安静的坐着。我呆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这个家乡的省城。这个梦开始的阔别已久的地方，收藏了我青春里最美好年华多少的故事啊。

到了公园，也并不安宁。总有锣鼓喧天的吵闹。母亲，一进公园的大门就急迫的想要去照相。转了一圈，终于在人声鼎沸的正大门那里找到了好多照相的，一问价格10元一张，母亲又发挥了她的长处，开始和那个中年男子讨价还价

10元多给几张吧，太贵了

这个价格合理，都处都是这个价

我便拉着母亲去找个位子，在堤岸边，我的右手搭在母亲的右肩上。其他的两张都是母亲的个人照了，我在一旁帮助母亲摆个好看的姿势，也许是没有准备好，母亲显得很呆板，两只手不知放在哪里，如何放。母亲笑容很灿烂，笑得眼睛微微的眯着，她说自己的眼睛都快看不到了，显得好小。后来她望着照片上的自己说。望着照片上的母亲，越发觉得母亲是真的老了，以前照片上的母亲是多么光鲜好看啊，心，隐隐作痛。年轻的母亲，她再也不见了。2015,5,5，的字迹又别定格成了历史。我知道，这天很快会过去的，沉浸在岁月的长河里，越来越深。

母亲的又一个小愿望完成了。我的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五一假期刚结束，公园里依然很多人。大都是年轻的恋人。拉着母亲去坐船，两个人的脚踏船，半小时25元，挺便宜的，下了水就不这么认为了。瞪起来很费力，船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像只蜗牛爬行，使再大的力气依旧是无济于事，这么大的湖水，半小时更本就走不了多远时间就到了。天气也热，干脆把船划到旁边的树荫下停着，和母亲一起吃零食，喝点水。风景再怎么美，对于心事重重的母亲来说，视而不见。她又开始担忧地说起了心中念念不忘的大事，她女儿的终身大事，满脸的愁容，没有一点看风景的心情。坐在小船上，吃着零食，母亲也不忘念叨什么。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再美好的事物都无法打动母亲的心，她心扉紧闭，里面关着家长里短，儿女婚事，好像其他的一切精彩都和自己无关，她只是惦念着自己儿女的大事，这几乎成了她心里的魔。

下了船，上了岸。我与母亲悠悠的走在林荫小道上。

妈，你看，看这里，看这些花开的多美啊，还有那些树长得越来越茂盛了。

嗯啊

看了一眼，母亲又把头低下去了。我知道心事重重的母亲又继续在她的世界里踽踽独行了。

转了一圈，她说有点累。便找了个石凳坐下来。母亲低头吃着手中的坚果，又开始了碎碎念。

女儿啊，你这婚事别再耽搁了，和那人不行就快回来这里工作，让你小姨给你说个人家吧。等你这婚事定下来了，妈这心里才算是安下心了，就开心了，给你相亲你不愿意，要自己找到啥时候啊，万一找错了，可就晚了，还是熟人介绍的好，知根知底。。。。。。。。

偌大的园子，满眼的翠绿，母女二人都无心细赏。你有你的担忧，我有我的烦扰，谁让我正处在这个让人烦扰的年龄呢？事业无成，婚姻没有着落，依然在漂泊，在挣扎，在迷茫，我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尤其是每当我看到母亲这幅让人心疼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么酸楚，凄迷。我多想母亲哪天也有时间有心情去和那些大妈们欢快的跳着广场舞，哪怕自己是对那轰鸣的音响和成堆的人群是从不感兴趣的，但只要是母亲感到开心的事，自己也会开心的。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辛劳的母亲努力的积攒着每一分钱，只为了给自己的儿女将来的美好生活付出点微薄之力，她总是说看到儿女都有个美好而幸福的家庭，她就觉得此生足矣，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