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敌胆的虎将——黄烽将军忆吴焜烈士

黄烽将军

威震敌胆的虎将

——忆吴焜

黄 烽

吴焜同志是六团杰出的指挥员，也是当年叶飞同志得力的助手。他是四川万县（今为重庆市万州区——编者注）人，1910年生，因家境贫困，父母早年去世，两个哥哥也都因疾病缠身无钱医治而先后夭折。他孤身一人，从小就当看牛娃和纤夫用苦力所得养活自己。曾在川军当过号兵，后投奔红军。从当号兵、号长到连、营干部。红军长征时，在红四方面军任团长。后来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学习。1938年初被派到新四军来工作，经皖南军部分配到六团任副团长。他参加了六团挺进敌后茅山地区和后来的东进作战。那时他化名为吴克刚，任“江抗”二路司令员，协助叶飞指挥“江抗”部队。1939年9月下旬“江抗”部队奉命西撤，途经江阴湖塘里一带，遭“忠义救国军”袭击，不幸中弹牺牲。时年29岁。遗体被安葬在江阴定山脚下。他奋勇杀敌的事迹，一直在江南人民中传颂，人们把他称作威震敌胆的虎将。

吴焜烈士

在他战斗过的地方，常熟的虞山脚下有他的纪念碑，是当地人民为了纪念他而树立的。1985年夏，江苏省委党史征编委员会在常熟召开座谈会时，我们许多当年和他并肩作战过的老同志前往揭碑。虽事隔40余年了，当我们默默地立在碑前，忆往事不禁泪溢眼眶。江阴县人民政府和周庄乡倪巷村村民委员会于1955年清明节，在定山南麓建立了 “吴焜烈士埋葬纪念碑”，碑文由原新四军六团团长兼“江抗”副总指挥、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叶飞题写。中共江阴县委党史办公室编写的《烈士传选集》一书中专页介绍了吴焜同志的事迹。可见江南人民对吴焜烈士的思念之情。

吴焜同志调到六团工作时，我是第一次见到他。此后六团在皖南杨村整训，挺进茅山地区和东进作战，我都在他的领导下工作，在短短的两年里，六团处在异常艰苦的生活条件和频繁的战斗环境中，他的活动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现把我的片断回忆写下，以资纪念。

全凭党性工作

闽东红军游击队编为新四军六团时，部队几乎全是闽东人，当时没有几个人会讲普通话。闽东话外省人确实听不懂，连福州人也听不大懂，比闽南话、客家话更难懂。我们的部队到了安徽、江苏一带，好像出了国似的。语言上，人家把我们当做外国人，在部队内部也把闽东话叫“地瓜话”，语言不通，困难实在大。要向当地群众借个扫帚、水桶或下块门板，都要费尽力气用手比画，有时比画半天还弄不懂，比聋哑人更聋哑。群众工作全靠实际行动，靠全体官兵模范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使群众了解新四军。对于言语不通的困难，不仅仅在和当地群众关系上，就是从延安和新四军军部派到六团来工作的干部也是如此。此外，历史上在三年游击战争期间，闽、浙红军游击队之间，曾一度发生“南阳事件”，致使闽东干部战士对外来干部存有戒心，甚至害怕、回避外来干部。吴焜是副团长，他要负责全团的军事训练、管理教育、指挥作战，要频繁地接触干部和战士，但语言造成很大困难。有一次，为了避开敌人下乡“扫荡”部队的分进合击，吴副团长把二营带到山上隐蔽，刚好天下雪，连队指战员不了解领导意图，发牢骚，骂吴焜，二营营长廖政国听不懂闽东话，也无法进行解释，使吴焜感到很难堪。言语不通，再加上历史上那个误会，使派到六团工作的外来干部感到最头痛。每当遇到困难或碰了钉子时，吴焜都以最大的克制和忍耐来对待。他理解党的委托，任重道远，能坚持在六团工作下去，全凭他坚强的党性。他在营房里，在行军中，在战场上，事事以身作则，是个爱兵模范，干部战士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久而久之，历史上那个误会也渐渐消除了。后来，吴焜同志在六团官兵中，可以说是亲密无间，有威有信。

严格要求部队

我们六团是经过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的严峻考验的，干部战士的政治觉悟高，打仗勇敢，不怕流血牺牲，特别能吃苦耐劳。但也存在一些弱点，部队曾长期处于分散打游击的环境，缺乏集中训练，军事素养差；自由散漫现象、游击主义习气十分严重；少数干部战士乡土观念极为浓厚，在杨村整训时，个别干部还开小差跑回家去。在杨村短短的整训期间要克服上述弱点，保证部队开进敌后，能同装备优良、训练有素，而又受过武士道精神灌输的日军作战谈何容易。但吴焜治兵有方，狠抓部队的训练。他是红军主力部队出来的，到延安后又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过，对部队训练工作、管理教育和作战指挥都很有经验。虽然有言语不通带来的困难和阻力，但对部队的训练和管理，要求十分严格，亲自作示范动作，在操场上和干部战士一起滚爬，手把手地言传身教，处处体现他的榜样力量。由于他以身作则，从严练兵，六团在队列训练，在军事技术方面，如射击、投弹、刺杀、利用地形地物四大技术和基本战术知识、基层干部的管教能力，都有相当大的提高，全团加强了组织纪律性，政治觉悟进一步提高，扫盲工作成绩也很大。杨村的整训对部队的正规化建设卓有成效，并为进入敌后作战打下了良好基础。

他是普通一兵

吴焜在练兵场上非常严格，在战场上更是丝毫不允许马虎；命令一下，真是“军令如山”。“令行禁止”是他带兵的一贯作风，在军令面前他是不怕得罪人的。可是平日却和战士一样，生活非常艰苦朴素，战士穿什么他穿什么，战士吃什么他一样吃什么。行军时常常自己背着一个布包袱，在队伍行列中跟着走路，他的马常常让给病号和伤员。我们部队在敌后茅山地区靠近南京句容县附近活动时，时值寒冬腊月，战士们连鞋子都穿不上，在雪地里赤脚行军，他也不例外。他的吃苦耐劳精神，堪为全团的楷模。在干部中他是一个爱兵的模范，他关心战士胜过关心自己，常常亲自查哨查铺，尤其关心伤病员的生活。他率领二营在高庙公路伏击战中，缴获的武器中有个日式掷弹筒，当时全团谁也不晓得怎么使用，怕有危险。他不让战士试射，宁可亲自试，其实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武器，结果在试发时腿部被掷弹筒的后坐力震伤。在“江抗”部队西撤途中的一次激烈的战斗中，他身边的警卫员牺牲了，他非常悲痛，默默地亲自掩埋了这个一直跟随他的闽东籍“红小鬼”。

虎将名不虚传

吴焜在长征途中就屡建战功，从延安到六团任副团长，在挺进茅山和东进作战期间，在叶飞的领导下，曾打过好多仗，每遇劲敌，打得难分难解时，他总是亲临前沿阵地指挥部队击败敌人，转危为安。六团挺进敌后在南京附近句容县一带坚持游击战争时，他率领廖政国的二营，在高庙公路上设伏，像猛虎下山一样，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死的死，伤的伤，残敌四散溃逃，一下子把日军运输队吃掉了，第一次缴获日军的枪支、掷弹筒和许多军需品，充实了我团装备。在袭击白兔镇战斗中，我团被数百名增援日军四面包围，战斗非常激烈，长达6小时。进入镇上的一营营长沈冠国在激战中牺牲，部队处境十分危急。此刻，他奋不顾身，指挥部队向增援日军进行了多次猛烈反击，才打开一条血路，使被围困部队突出重围,化险为夷。白兔战斗是我团挺进茅山地区敌后以来，规模最大和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在我六团奉命东进作战期间，一次部队在无锡和江阴交界的黄土塘与下乡“扫荡”的日伪军遭遇。吴焜指挥部队，迅速抢占有利地形,迎击敌人，激战长达数小时，击退了数百名日伪军，毙伤日伪军近百人,六团东进首战告捷。他又率领廖政国的二营，奔袭了上海近郊的“忠救军”姚友莲部，趁机袭击了虹桥机场，震动了驻防上海的日军，鼓舞了沦陷区人民。上海的中外报纸纷纷报道这个消息，在国内外产生很大的影响。随后，又在顾复生领导的地方武装配合下,指挥二营歼灭了当地企图投敌的“淞沪游击纵队”第四支队许雷生部，缴获重机枪5挺、轻机枪数十挺、步枪200多支。

在东路地区，他指挥部队打了好多次胜仗，人们称他为“虎将”。敌人挨打后害怕他，把他叫做“吴老虎”，因为他在战场上眼睛一红杀得敌人丢盔弃甲。后来在“江抗”奉命西撤途中，在江阴鼓山地区与前来奔袭我部的“忠救军”遭遇，双方展开激战，刘飞就是在这次战斗中胸部中弹负了重伤。吴焜在枪林弹雨中，指挥部队奋勇反击，毙伤敌人300多人，击退了顽敌的进攻。跟随在他身边的闽东籍警卫员就是在这次激战中壮烈牺牲了。

吴焜参加的最后一次战斗，是“江抗”部队从鼓山战斗后，继续西撤途经江阴县湖塘里地方时，突遭“忠救军”部队侧击，他不幸中弹牺牲。

吴焜为党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为实现共产主义的理想，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当他牺牲的消息传开后，从叶飞团长到许许多多干部战士无不悲痛万分。“江抗'部队西撤，转移到西石桥后，总指挥部举行了吴焜同志追悼会，陈毅同志亲自到会致悼词，表示深切的哀悼。

吴焜同志离开人世已50多年了。他对革命事业的贡献，对六团部队的建设和过硬战斗作风的培养，有不可磨灭的功绩。他的革命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选自《芦荡勇士 烽火人生——黄烽将军纪念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