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报员“马大脚”

■ 记者杨军孙明春孔浩杨晓斐文/图

 

在枣庄市市中区军队干部休养所里，住着一对年逾八旬的老夫妻——张建祥和马德花。两人都喜爱读书看报，当在《枣庄晚报》上看到纪念抗战胜利70周年专题报道《她也是芳林嫂》后，马德花非常激动，因为这唤起了她对母亲马秀荣的回忆。报道中的芳林嫂原型“大老殷”的英雄事迹，有些情节类似于母亲当年在抗日游击队英勇杀敌的战斗故事。于是她与记者联系，要把母亲马秀荣的事迹告诉大家。

她：扮男装传情报打鬼子

已经年过八旬的老人马德花，谈到自己故去的母亲马秀荣时，脸上总是洋溢着骄傲的神情。虽然母亲已经去世25年了，但她女扮男装，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英雄作为，马德花却一点也没忘，还经常讲给儿孙们听。

马秀荣1909年出生在济南城里，当时妇女流行裹脚，而她却没有裹过脚，被称为“马大脚”。在军阀混战时，20岁左右的马秀荣为了方便，便女扮男装，趁乱贩私盐卖大米。她常身穿男人的衣服，头戴有沿的帽子，有时嘴里还会叼着香烟。因为她排行老四，又被人叫“四叔”。马秀荣的婚姻是父母包办，她与丈夫的感情不和，在生育了一儿一女之后，便带着儿女去了临沂费县，后来儿女都跟随母亲姓马。

马德花老人回忆说：“1944年，母亲在临沂费县开始了地下情报工作，送当时仅十几岁的哥哥马德才去当兵，后来哥哥参加了回民支队。在费县的南坡村有个日本鬼子的据点。那时母亲30多岁，成为了共产党的地下情报员，以在夏天卖西瓜，冬天卖烧牛肉，春秋天卖梨作为掩护，来给当地的游击队套取情报。因为她在年轻时学过皮匠，所以有时她也在鬼子南坡据点门口摆鞋摊与日本人套近乎，以获得情报。母亲将白天探得的情报交给组织，晚上游击队便去炸敌人的炮楼，鬼子的据点经常受到我军突如其来的袭击。”

她：善智斗不惧死逃囹圄

谈到被日本鬼子铁蹄践踏后的村庄，马德花老人至今难忘：“当时我住在南豹窝里。村里的年轻男子都当兵去了，留下了些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鬼子常来村里扫荡，村民们就在各个村子之间来回躲藏。每次鬼子来扫荡，我们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找机会偷偷回村子里做干粮。日本鬼子的飞机轰轰地在天上盘旋。好在有我母亲这样的地下工作者及时通风报信，村民们才多次躲过敌人的扫荡。”马德花老人说，“有一天，日本鬼子又来村里扫荡，我和其他村民都提前躲了起来，算上我母亲村里也才只有四五个游击队员。为了迷惑敌人，游击队员们便在村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鬼子在村口听着四下里的枪声，摸不清村里到底有多少人。正巧这时村里跑出一匹日本人的马，鬼子以为里面刚刚发生过很激烈的战斗，猜想村里可能埋伏了很多游击队员，便没敢进村。”

马秀荣在完成革命任务时，曾多次陷入险境。1945年，她不幸被逮捕，同其他三位同志一起被关在费县徐家庄。敌人在她的手掌和锁骨上全部穿上铁条。屋外还有日伪军把守着。就在几个人蹲在墙角里时，一个伪军递给她一张纸条。“母亲认出了这个伪军，他小时候也住在济南。母亲曾经在济南贩卖大米的时候，看到他们家揭不开锅快饿死了，便好心给了他半袋大米。他们便把母亲当作恩人。”马德花老人说，“这伪军虽说想报恩，但也不敢放了她们，便偷偷地用纸条给母亲传了消息：鬼子准备在第二天一早将四人‘点天灯’，坑都已经挖好了。”（‘点天灯’就是将人在土里活埋，埋到脖子的位置时停下来，这时人的血都被攻到头上。然后日本鬼子拿铁锨猛地朝人头上一砸，这时鲜血和脑浆就像喷泉一样喷发出来，日本鬼子便以观此景为乐。）

马德花老人说到“点天灯”时，表情里充满着愤恨：“作为共产党员干部的母亲当即告诉他们，必须要逃出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当天夜里，母亲硬是用牙齿将穿透手掌和锁骨的铁条咬断。房间内有个天窗，母亲让其他三个人依次踩着她的肩膀，从天窗逃跑，她最后一个逃出去。从天窗逃跑要经过院子，母亲来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穿日伪军服装的军人，她正想悄悄溜到他身后伸手掐他脖子时，忽然发现这是一杆枪上挑着身军装，伪装人在站岗，原来是伪军开小差跑了。为了迷惑敌人，她将鞋子脱下来，摆在相反的方向。四个人顺利逃出去。母亲满脸是鲜血地赤脚连夜奔跑了四十多里路，跑到费县西王庄，后来一对好心的老人收留了她。老人把她安顿在地窖里，每天给她送饭送水，照顾她养伤，直到她脱离危险。”

马德花老人说:“鬼子的残忍可以说是泯灭人性。在当地被‘点天灯’的远不止一个人。当时的费县南马庄妇女会长被捕，鬼子挖的坑不够深，竟然先把妇女会长的腿用铁锨截断，然后再埋入坑内‘点天灯’。鬼子对同胞也同样残忍。我亲眼所见鬼子在扫荡之后，怕伤病员拖累队伍，便在费县西马庄东门外墙根，放火烧自己受伤的士兵。伤残士兵们被烧得打滚惨叫，连同火烧的滋滋声，那场面惨不忍睹。”

她：送子抗日的英雄母亲

在马秀荣经历了这一劫后，组织为了她的安全，便安排她暂时去外地工作。马秀荣便带着女儿去了济南老家。娘俩在路上一边给人掌鞋一边走，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月才到济南。“当时路上到处是尸体，还有被烧的汽车。母亲边给人掌鞋边为共产党打听消息。那时我走得脚整个都浮肿了。终于到济南时，我们却发现房子已经被敌人给弄塌了。”

1948年，马秀荣和马德花母女俩挑着挑子回到费县时，竟得到了马秀荣的儿子马德才战场上牺牲的噩耗。马德才牺牲的时候才刚满20岁，抗日战争时期，他当排长，牺牲在费县，葬在附近的烈士陵园里。马秀荣得知自己唯一的儿子牺牲时，脸上有难以形容的悲痛。但是她只是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

在抗战胜利前夕，马秀荣服从组织安排，从临沂费县调到江苏丰县做工作。在斗争中，粮食经常会不够吃。马秀荣便将自己布袋里的半斤黄豆与大家分着吃，就这样，大家一起撑过了最艰难的七天。马秀荣盛黄豆的布袋如今陈列在南京军事博物馆里。

马秀荣在外地工作，10多岁的马德花便独自留在费县的家里，靠家里的鸭子下蛋来换取生活费。马德花在家里也勇敢地与敌人做斗争。那时，她在上学，很多时候，她们师生都会到处帮八路军做宣传。“有一天，我们20几个学生到徐家庄开会宣传，考虑到可能有特务，师生们开完会便撤走了。果然就在不久后，敌人便将会场包围了起来。好在我们及时撤退，才幸免于难。”马德花老人说。

她：群众心目中的马主任

解放后，马秀荣老人被调到江苏丰县做妇联主任。在当地，她经常组织老年人及妇女的活动，在群众中做工作。马秀荣老人待人和蔼可亲，在当地家喻户晓，人们都知道她是个老革命，都尊称她为“马主任”或者“马奶奶”。马秀荣退休后，女儿马德花与抗美援朝归来的军人张建祥结婚组建家庭，二人随军来到了枣庄薛城某部。马德花夫妇多次提出接马秀荣来薛城，可马秀荣开始并不愿意，于是马德花夫妇的几个孩子便轮流去陪伴照顾老人。据马德花的女儿回忆，姥姥马秀荣家，有两扇很高很大的木门，大门口挂着“光荣之家”的牌子。马秀荣老人总是戴着那顶带沿的帽子，或者拿手绢裹着头，身穿中山装，或者穿身大尾巴褂子，拄着根拐棍。她每天都会喝上一二两酒，也常常叼着烟。外出的时候，口袋里总是装着两盒烟，等回来的时候就都散没了。

1986年，马秀荣被家人接回枣庄居住，后被安排住进枣庄市市中区军队干部休养所。老人家1990年在枣庄逝世，享年86岁。在马秀荣的墓碑上，记者看到“革命妈妈”四个大红字格外耀眼夺目，她的英雄事迹在激励和感召着我们。马秀荣老人的一家是革命的大家庭：她的女儿马德花1950年加入党，学生时代就积极宣传抗日、支前；她的儿子马德才是抗日战士，为国捐躯；女婿张建祥是位抗美援朝的军人，荣立过战功；她的外孙曾参加过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我们深深为这样的一个革命大家庭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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