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烈帝

 

吴之光

 

  烈帝，又称武烈帝。旧湖塘乡有烈帝村，以原烈帝庙得名。常州青果巷西庙沟，即因忠佑庙得名。烈帝姓陈名杲仁，毗陵人。先世颖川人，梁太清三年己巳三月望日午时诞，卒于唐武德二年庚申五月十八日。陈文帝天康元年进士，特授监察御史，迁江西道巡察大使，仕陈二十五载。陈亡，归隐不仕。隋大业五年奉诏讨寇有功，十三年改号义宁，又平东阳奕世干贼众二十万，拜大司徒。沈法兴起兵吴兴，谋居常郡，沈为陈之岳父，诈病，陈往问疾，饮酒中毒死。历代封赠，宋代赐庙号忠佑，故隋司徒庙又称忠佑庙，南唐保大十三年封武烈帝，累封“福顺武烈显灵昭德仁惠孚佑真君”，通称烈帝庙。常州府属县宜兴、无锡、江阴均有忠佑庙或称忠佑行宫。江西南昌因其曾任江西道巡察大使，亦有烈帝庙。而常熟亦有忠佑庙，是否因隋初曾设常州于彼故。溧阳市前马镇今有一庙祀奉烈帝，传说古时常州烈帝神前往救灾，曾遗落一靴在彼云云。

  烈帝，解放前武进城乡几乎家喻户晓，认为是“镇恶驱邪”的地方神祇。各地均有其庙，三月十五日庙会。或在其他寺庙崇祀其神像。《中国民间诸神》（河北人民出版1986年月9月版）一书列入庚编“鬼魂崇拜”，与医王、药王、姜太公、关圣帝君等列为一类。神祇冠以地名者，成为地方保护神，唯“扬州五司徒”与“常州武烈帝”而已，可见其影响之大，声名远播。其所发明的攻城战具“云车”，在庙会中出演，为常州特有的民俗特技，因此有人建议列入“非遗”名录，可惜后继无人，难以传承。

  常州武烈帝，其名讳、生平，正史、野史、方志多说并存，难以厘清。今见，2012年2月26日常州日报“文笔塔”有一文，引发兴趣，略作钩沉公于众，并就商于该文。

  第一，名讳纷争。一说果仁，一说杲仁。以为“有文史学者细考，认为‘杲’字为古人笔误。我意，果仁者，敢果坚毅近乎仁，文理通顺。‘杲仁’两字之间，没有逻辑关系，故取‘杲仁’。”究竟是哪位文史学者“细考”得出“杲”字为笔误的，作者无暇提及。

  兹查《实用古汉语大词典》（河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7月版第280页）：“‘杲’：〈形〉光明。《管子·内业》：‘杲乎如登于天’。（光辉闪亮，象登临天上一样！）”。“‘杲杲’：＜形＞形容太阳的明亮。《诗·卫风·伯兮》：‘其雨其雨，杲杲日出’。（下雨吧，下雨吧，可是太阳出来了金光闪闪。）”字，词各一条。同书第328页：“‘果’：〈名〉果子，〈动〉果敢，〈形〉果然。”词“‘果敢’、‘果悍’、 ‘果裸’、 ‘果蔬’、‘果然’”。字、词各4条。相比之下，余以为光辉闪亮，登临天上，“普照万物近乎仁”，是否更合乎逻辑呢。今据《中国民间诸神》考证资料：

  ㈠称“杲仁”者已知有10种古籍：1、武进刘宗浩《武烈帝实录》；2、《大明会典》八十五“各处祠庙”；3、俞正燮《癸巳存稿》卷一三引唐天宝间僧德宝撰《隋司徒陈公舎宅造寺碑》；4、赵翼《陔余丛考》卷三五，中华书局1963年版；5、姚福均《铸鼎余闻》卷二引明姚宗仪《常熟私志》；6、同上引《无锡、金匮县志》；7、《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卷三，宣统元年叶复刻本；8、《新唐书·沈法兴传》，中华书局点校本；9、《中国民间诸神》第584页；10、《毗陵陈氏宗谱》等等，编者称：“常州武烈帝，即隋将陈杲仁（诸书或作果仁、仁果、仁杲，传讹也）。

  ㈡称“果仁”者见3种古籍：1、《江西通志》；2、《南唐书·柴克宏传》；3、宋张敦颐《六朝事迹类编》。

 ㈢称“仁杲”者见2种古籍：1、《江南通志》；2、《江宁府志》据《唐书》。

 ㈣称“仁果”者仅见《江西通志》。

  至于常州方志，据《永乐常州府志》（广陵书社2006年10月点校本）卷六第28页27注：“果，本书此处作‘杲’，下引《咸淳志》、《大德志》、《无锡志》原作‘杲’，据《成化志》作‘果’。今从两《唐书》作‘果’为当。”《咸淳毗陵志》（广陵书社2005年3月点校本）亦有类似注。原来是当今点校者将“杲”改作“果”。

 那末，两《唐书》作为正史是否正确呢？还是请教一下我们常州先贤赵探花赵翼老师吧，他在《陔余丛考》卷二五中说：“……新旧唐书所记不无讹谬耶？史册所载，往往有与传闻互异者，未必传闻皆伪，而史册真也。”赵翼以为“杲仁”为是，点校者不可不慎！

 第二，武烈帝封号，与唐高祖李渊‘风马牛不相及’，诸书无异议。唯有学者言之凿凿：称“大名鼎鼎的唐太宗李世民的老爷子”李渊唐高祖所封。结语并说：“为什么要给陈果仁一个‘武烈大帝’的谥号，话题太大，本文从略。”诸书一致认为唐代诸帝只有僖宗李儇于乾符（874-879）中追封其爵号为“忠烈公”，既非唐高祖李渊，所封封号亦非“武烈帝”或“武烈大帝”。五代梁太祖朱温开平（907-911）中封其为“福顺武烈王”，淮南吴王杨行密封其为“忠烈王”。只有南唐李璟保大十三年（956），封其为“武烈帝”，距唐高祖李渊（618-626）已长达330年。其次谥号与所封爵号亦应有别，古代朝廷赐予臣下的谥号从没有称“帝”的，对神祇追封可以称帝，称大帝。如宋徽宗宣和四年追赐陈杲仁为“福顺武烈显灵昭德大帝”。由于所封不当或繁琐，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初年下诏撤消了所有封号，诏题木主（牌位）曰：“隋司徒陈公之神”。可是，民间并不买帐，乃以“烈帝”或“武烈帝”称之。

  题外赘言，《咸淳志》、《永乐志》两志点校本误将陈杲仁二个儿子的名字标入所封爵号：“长曰‘坦赞惠侯’、次曰‘頵协应侯’”。陈杲仁长子名坦，次子名頵。如果不加引号，可称无误，点校者可不慎乎！

 

                    2012年3月6日于朴耕斋，时年八十四

 吴之光：常州市谱牒文化研究会执行会长、武进谱牒文化研究会会长。原武进地方志办副主任，武进县志总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