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榮
文友小蔡是西安市長安區人，前幾天，她向我發出邀請，約我一起去看她家不遠處的「網紅」銀杏樹。她說，每當秋末冬初，這棵千年銀杏樹的葉子都會金光閃閃，或如金鑽綴滿枝頭；或如金蝶飛舞空中；或如金子鋪滿地面。小蔡的描述讓我頗為心動，無奈最近體力不濟，不敢遠行，只好委婉拒絕了小蔡的好意。
究竟是怎樣的一棵銀杏樹，怎麼就成了「網紅」呢？小蔡說從網上搜一下，就能大飽眼福。果然，「千年銀杏成網紅」的信息紛至沓來，金黃色的銀杏美圖數不勝數，令人目不暇接。
這棵銀杏樹，生長在長安區羅漢洞村的古觀音寺，據說是唐太宗親手栽種。自從被國家列入古樹名木保護名錄後，此樹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一躍千丈。金秋時節，銀杏樹漸漸褪去綠衣裳，披上豪華金裝。銀杏葉片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引來無數遊人觀瞻。銀杏樹的照片傳到網絡後，立刻引來廣大網友的叫好聲，隨着粉絲狂熱的追捧，這棵銀杏樹迅速躥紅網絡。如今，要想看這棵一身盛裝的銀杏樹，需要預約。從今年的11月初開始，每天只允許7,200人參觀。如果不限制人數，景區裡就會人滿為患。
雖說沒能一睹「網紅」樹的真容，此生有幸，卻曾親眼見到另一棵頗負盛名更為古老的「銀杏王」。2013年5月，我受文友邀請，去山東莒縣參加了一次筆會活動。會上聽說，莒縣的浮來山上有一座定林寺，寺裡的銀杏樹被稱為「天下第一銀杏樹」。這「天下第一」的名號令我十分仰慕，活動結束後，為了參觀銀杏樹，我和另外一個文友在莒縣又逗留了一個晚上。
那棵銀杏樹，當地人也叫白果樹。「定林寺裡大白果，樹頭安着八仙桌，八仙桌邊坐八仙，八個道童來回竄。你奉茶，他端菜，來來去去互不礙。」這首坊間流傳的童謠，形象說明了銀杏樹梢的漫無邊際。神仙們推杯換盞，道童們來去自如，這麼多人在樹梢活動，足見樹冠之大。
樹冠如此，樹身也絕不遜色。古代有個書生在樹底下避雨，突然有了丈量樹圍的想法。他張開手臂，摟了七摟，又用手指拃了八拃。正想繼續拃下去，卻發現未丈量的部分站着個年輕的小媳婦。書生懂規矩，不敢繼續量下去。後來，有人問書生丈量結果，書生機智又巧妙地回答道：「七摟八拃一媳婦」，這種說法十分風趣，街頭巷尾一時傳為美談。傳說畢竟帶有誇張的成分，不可盡信。現代人經過精密丈量，得出確切數據，此銀杏樹樹高24.7米，粗15.7米。
我們見到銀杏樹的時候，銀杏樹綠葉如雲，生機勃勃，整體看上去，古樸、優雅、莊重、大氣。這麼有文化色彩的銀杏樹，雖然不是「網紅」，它的存在價值是超越西安的銀杏樹的。據考證，這棵大銀杏樹在大禹治水之前就有了。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銀杏樹，樹齡已有5,000多年，被列入《健力士世界大全》。全世界都知道中國有這麼一棵「銀杏之祖」。
銀杏樹長壽，還有個雅號叫「公孫樹」。栽種的銀杏苗，在自然狀態下，二十年後只能結出小量果實，四十年後才能碩果纍纍。公孫樹，就是「爺爺種樹，孫子摘果」。推此及彼，定林寺的銀杏樹，不正是「古人種樹，今人得果」嗎？我們沒見到樹上的銀杏果，只見到一些並不艷麗的黃綠色小花兒。寺廟裡管理人員告訴我們，這棵銀杏樹是雌樹，每年都結下大量果實。我問：「銀杏果能吃嗎？」同行的文友很博學，她說道：「不但能吃，古代人還把銀杏當貢品呢！就連孔府舉辦的宴會，每次都會用銀杏做食材。」隨後，她跟我解說了一番：孔廟內詩禮堂前有兩棵千年銀杏。孔府舉辦宴會，有一道叫做「蜜蠟銀杏」的佳餚，就用樹上的白果做原材料。將白果除去外殼，果仁開水稍燙，去除異味後，放入白糖、蜂蜜，然後放入鍋灶細火慢煨，直至酥爛軟糯。這道菜咬一口，軟綿綿、香噴噴的。每位食客不能多吃，五六顆為宜。我疑惑：「吃銀杏果還受數量限制嗎？」文友呵呵一笑：「銀杏果小量食用，對身體有益，吃多了，就會在體內產生毒性。」哦，原來如此！
從莒縣回來時，我順手摘了一片銀杏樹葉做紀念。本來夾在書裡，搬家的時候，不小心遺失。濟南銀杏樹多，採摘葉片十分容易。可是，此葉非彼葉，找不回的，是昨日的情懷。銀杏葉形狀很特殊，如扇面，又如鴨腳。梅堯臣寄給歐陽修鴨腳百個，歐陽修高興地寫詩：「鵝毛贈千里，所重以其人。鴨腳雖百個，得之誠可珍......」歐陽修收到的鴨腳百個，就是百個銀杏果。因為銀杏樹也叫鴨腳樹，所以它的果實也被古人稱之為「鴨腳」。
濟南黃河大壩上有一片銀杏林，大概是年限不到，我從沒看到這些銀杏樹開花結果。聽一位老中醫說，銀杏葉曬乾後，加上其他中藥材製作「藥枕」，可以有效提高睡眠質量。就在昨天，我騎上電動車，來到黃河大壩上。天氣晴朗，銀杏林黃燦燦、明晃晃，在陽光下煥發神采。樹下的葉子鋪了一地，像是一條條「金光大道」在我面前鋪開。沒費多少力氣，我就撿拾了一方便袋黃葉子。有個年輕女孩問我，大姐，你撿這些葉子有啥用？我說做成枕頭，可以高枕無憂呀！女孩笑了。
我站在路邊觀察銀杏樹林。只見銀杏樹棵棵雍容華貴，片片流光溢彩。它們的樹幹正正直直的，一鼓作氣，勇往直前，直衝霄漢......正直理應受到人們的褒獎。記得茅盾先生讚美白楊樹，說：「那是力爭上游的一種樹，筆直的幹，筆直的枝。它的幹通常是丈把高，像加過人工似的，一丈以內絕無旁枝。它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緊緊靠攏。」這段話，不也正是寫給銀杏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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