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我从小就和父亲话语很少，他发脾气的样子让我害怕。

记得有一次，八九岁的时候，我的手指被镰刀拉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父亲用自行车载着我向医院飞奔，我看到，汗水浸湿了他的背，我只听到风在耳边呼呼着响，那一刻，他的背影很宽很高，像一座巍峨的山。

14岁那年，妈妈走了，她几乎带走了我孩童生活时所有的阳光，我变得沉默寡言，和父亲的沟通更加少了。

读高中时，他很少来看我，我却记得有一次班主任把我叫出来，说有人找我，想不到是他。

“你瘦了，在学校伙食不好？”他问。

“没有”

“我最近做了一笔生意，赚了一点钱，你想吃些什么？”

我没有啃声，眼睛看着地面。

“我去前面饭店点一个猪脚？”

“不要了，我还要上课”

“那你生活费还有好多？够用吗？”

“还有一百”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钞钱，因为我分明看到有很多十元和一元的，不知他怎么就找出了三张一百的递给我。

“吃不饱就加个餐，啊”

父亲的脸黝黑的，我知道那是被太阳晒的，他不想我因为家里困难而担心，他不止一次说过：只要你们读书攒劲，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负担你们，家里的事不要你们担心。

我没有说什么，独自回到了教室。

后来的后来，我在学校接到家里的来信：父亲上山砍柴，回来的时候板车翻了，他的腿骨被车把手打断了。

他的腿骨是第二次被板车打断了，而且还是那条腿。我忍着没有掉眼泪，那一刻，我感到父爱如苍茫的原野，那是我无法想象的辽阔。

我没有读大学，有人说我是受家庭的影响，有人说我傻，可我不怪任何人，我说是自己不想读书了，而且早就想放弃了。最后，我去外地做生意，而且一去就是十多年。偶尔跟家里通电话，父亲总是问：“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说：“忙，看看再说吧”。

有那么一天，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长那么高了，突然就想起了父亲。我决定要回去了，我要去看看他。

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父亲老了，瘦了！

有人见我回来了，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友伢子，你回来了也好，你看看你老子，又黄又瘦，赶忙带去检查一下，莫再拖了啊”

检查结果让我们大吃一惊——两个肾都有结石，而且一个功能已经损坏了七成，另一个也已坏了六成，肌酐和尿素都很高，有的已经超出了早期尿毒症的标准。

经过手术治疗，父亲的病情得到了稳定，医生说只要注意饮食，配合一些药物，再活二十年没问题。我们有了些许的放心。

想想自己回来这么久了，也该去看看店里的情况了。临走前，我说：“爸，我走了”。

父亲送出门：“你要去好久？”

“两三个月吧”

“早点回来啊”

“嗯”

走很远了，我回头还看见父亲站在门口。可想不到，那竟然是父亲和我的永别。回想起来，其实父亲的眼里满是挽留和爱怜，而我，却没有读懂。

父亲一个人走了，没有人送终，听到噩耗，我眼泪哗哗流下，仿佛积累了三十多年的眼泪在那一刻倾盆而下。

累了一辈子的父亲就这样走了，而且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陪着他。

父亲就这样走了，留给我心中永远的痛。

我站在父亲的坟前，听松涛阵阵，久久无语，那一刻，山在哀思，风在呜咽。我对父亲的思念变成了热泪，一串一串的打在黄土上，融进了泥土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