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水湖源头寻踪记

这条沟里有野猪。

当响水湖景区的保安听说我进到那条山谷深处的时候，打开了他手机里记录的视频，播放他们下套围捕野猪失败的记录。一只肥硕的大猪，足有二百斤，怒叫着，挣脱铁丝网，旁边有保安的声音，“抓住它抓住它”，然后任由野猪逃奔而去。

以前在电视里所见的野猪，一般都在几十斤左右，这么大的野猪，真庆幸没有攻击这帮意欲加害它的人们。

我也再次庆幸没有遇见野猪。虽然曾经至少两次听到野猪叫，有一次就在距离很近的下方的山崖下。

其实这次下山途中，在我滑倒之前，似乎听到过一声轻微的野猪的哼叫声，环顾四周，不像有野猪可以藏身之处，我宁愿相信这次听到的是自己的喘息声。

比野猪可怕的，是途中一处险要关口。

在这儿是最后见到山路痕迹的地方（不过上方还能发现人的足迹），脚下是万丈深渊，深不可测；右下方通往上山的路，松软的土壤一直延伸至崖边，呈一个斜坡状；土坡稍上方横着一根枯死的树枝，我试着抓住这根枯树枝越过这段绝壁之上的土壤打滑的斜坡，树枝的根部似乎半折断了，稍用力很可能折断，并且由于的原因也不再能牢固地抓紧土壤，一抓树枝，会被人的体重往悬崖下带。我赶紧停下。从枯树枝的中间段越过树枝－－靠近根部在更陡的坡上，坡度比中部更大，双手双腿埋没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中，涉过了这段险关。过去以后，腿在发软。由此也在一直担心，返回时怎么办。

这次的响水湖源头寻踪之行，本不是事前所规划。

正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时候，上周的丰宁响水沟因天气原因没有成行，这两天工作没有那么紧张，就想趁此机会出来走一走。

本来想乘早班车在庄户村看能不能上得了山，然后从九眼楼往西探那一段长城。

车过四渡河以后，沿怀沙河而行，远处箭扣上方，云海弥漫，又是一个好天气。

沿途遍布红袖箍，心口暗暗担心；加上途中与驴友群里的长城爱好者们交流，已经得知此行难遂心愿了。

乘早班公交车的好处，是不用下车登记，直接穿过响水湖景区，不像上次打车过来，在景区门口被盘问半天，完了再下车登记。

果不其然，在铁桥处被两个村民拦下，良久不愿意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最终只能依依不舍地回望几眼，往下撤。

村口下遇到一位同是护林的村民，打了个招呼，闲聊了几句。好心的老人告诉我，山上不能去了，不过响水湖源头的泉水可以看。感觉老人听力有问题，我们两个人总在说着各自想说的问题，很难说到一起去。

早知响水湖源头的泉水名声在外，是怀柔最大的一眼泉水。老人说村民的饮用水就是这条泉水，不用电抽送（就是说，凭借水的自然的压力，即可以送到村民家中），上次经庄户至北京结九眼楼，在车里见到山崖下的两挂瀑布，就已经很是向往，动了近距离欣赏的念头，想不到机会这么容易就来到了。

沿乡道下行，再有数十米，就有小路向右下方拐过一条沟谷，往纵深方向延伸。

山里有独立的小气候，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清新而潮湿，满山绿树掩映，溪水更加深翠，水质清澈见底，水面绿树倒映，幽雅而宁静，数步之隔，即是另一番世界。

这就是怀沙河，或者是怀沙河源头之一。

有小溪一路奔涌而来，欢快地吟咏着重复的节律，单调却不致厌倦，声传很远。溪水漫过山石，清冽纯净，水势急迫，水流量着实不小，怪不得被列为怀柔第一大泉水。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好不舒畅。

沿溪溯前，上方的山溪中养殖有金鳟鱼，活水经过鱼池，又随即溢流而下。

（距离起点2.04km 当前海拔442m）

循着溪流和水声，一路上行。一路大口呼吸着饱含富氧离子的新鲜空气，享受着天然氧吧的免费馈赠，泉水声如古琴的弹奏，琴声愈来愈近，不绝于耳。

一根引水管有裂隙，泉水在自然的压力下喷涌而出，高数米，细碎的水珠弥漫成雨，成雾，在峡谷中没有方向的风的吹送下四散，飘落在身上的，是丝丝清凉。

泉水从崖壁上跌落，在此处也形成了一处瀑布。泉水的源头，不知是否就在上方？

（距离起点2.19km 当前海拔458m）

穿过雨幕，继续上行。上方依然有溪水奔流。

只是上方的溪水源头，水流量越来越小，变成了涓涓细流。这样的水量，如何能支撑瀑布这么大的水量？是否还有其他的源头？随着溪水变细，水声也渐渐在身后减弱。

山路仍在山谷中向上蜿蜒，我且随着山路往深处探寻，不知这一条路，通向何处？或许也能通到九眼楼往西的那段长城，南山路边垣长城。

昨夜的雨，尚且残留在绿叶上，雨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反光；雨洗的树叶，更加娇嫩。雨水很快打湿了衣物，好在已是春深，虽然前天山里还下了一场不小的雪，香山竟然重现西山晴雪景象，但毕竟回暖很快，只有微微的清凉，并无寒意。

这条山路并无驴友的红丝带的路标，应是少有人走，但也肯定有人闯荡过，偶而会遇到一只扔弃的矿泉水瓶。走过一片乱石，忽然找不到了方向。好在乱石堆下植被稀疏，于是在乱石中上行。

林下潮湿的腐叶，有不久前的踩踏痕迹，也许与我一样没有找到正路，于是放心地往上走。

这面红色的崖壁，很有特色。

西侧和偶尔转过一个角度能看得到的北侧的崖壁，多是是石灰岩，在长期的雨水冲刷下，溶蚀成壁立千仞的绝壁，绝壁上沟壑纵横，峰顶犬牙交错。这些是沉积岩，与椴树岭往北的群山深处的花岗岩的成因完全不同。如果生在多雨的南方，一定会发育成千姿百态的岩融地貌。

走了好一段，边行进边仔细观察左右，终于又找回了山路。

山路沿右侧的山坡曲折上行，每到转折到，均要小心寻找，以免再次失途。

越来越接近上方的像是垭口或者山脊，心中更萌生一种期盼，不知垭口的上方，或者山脊对面，是怎样的风景？

（距离起点3.51km 当前海拔695m）

曾经动过垂直向上直接翻越垭口的念头，不过还是怕好容易找回的路径两次丢失，没有贸然行动。视线转过一个角度，可以看得见上方是更加高峻的一面绝壁屏障，尖利的山峰直刺蓝天，白云也被遮挡只闪露半张面孔。

（距离起点3.55km 当前海拔709m）

走着，山路从较为缓和的山坡便到了一处陡峭的绝壁之上。往下方一看，悬崖深不见底，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再一细看－－

不由得心中一惊，这就是开头提到的那处险要关口。

（距离起点3.56km 当前海拔709m）

回过头再看一遍那棵枯树，真后怕当时竟然还尝试从下侧抓住枯枝意欲通过，幸亏及时中止。

提心吊胆地通过这段险关，稍稍休整一下，平利了过速的心跳，继续上行。

此处也遇到以前曾经遇到的树灵芝。

这是形成年代并不久远的沉积岩，由疏松的砾石和泥土叠压而成，像是废弃的建筑垃圾，很容易就可以再次风化成泥土。

自此往后，不再能看到山路，之前的新鲜足迹依然还有，就沿着一条陡峭上行的稍显凹陷的雨水流淌形成的槽谷往上攀，地势比他处略低，时而有山石形成的台阶，因略低而心理上感觉可以倚靠。但这条槽谷上方因林木茂密看不到顶，却在正上方偏右，离垭口或山脊距离不远。

（距离起点3.88km 当前海拔782m）

于是决定向上直切。这段陡坡遍布松软的泥土，加上昨夜的雨打湿了土壤，增加了摩擦力，虽然费了点力气，但并无大碍。

上方果然是一条山脊，山脊的另一侧，也是类似的陡坡或者土悬崖。

（距离起点3.92km 当前海拔795m）

山脊向上延伸，密林的上方，立起一段绝壁。

（距离起点3.92km 当前海拔795m）

山脊上的枯叶丛中，偶尔缩放着几朵兰花，让这深山的色彩更加的丰富。

一路都伴随着布谷鸟在高处的短促的叫声，不似以前听到的那般悠扬婉转。不知此处的布谷鸟，为何叫得这般奇怪。

其他的物种，也纷纷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态势。这是不知名的野花。

这应该是映山红了，因为海拔高，所以还没有开放。

这种虫子好像没有足，秋冬之季常见它到处寻找越冬之处。我一直以为这是蝴蝶的幼虫，不过并未得到权威的印证。

往南可以远眺庄户长城（或称擦石口长城），庄户长城近前的小山包上，上不久前我们走过的北齐长城的烽火台。怪不得长城修筑在那道山岭上，而不修筑在北侧的这道更加险峻高耸的山上，这条路，北侧的绝壁，绝对是一道可以不设防的天险，游牧民族的骑兵，无法逾越这道山岭过来，只可能在某个垭口攻进来，所以长城在这附近，九眼楼往北通往外长城，九眼楼往西通往永宁古城，都是为在险要处守住关隘，而庄户长城则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则京城危急！所以这最后一道长城，修建得异常坚固。

山脊走到尽头，海拔868米，与上方的绝壁相接，往左右延伸，均为悬崖峭壁，无法通行，至少不是我等非专业的驴友所能行走－－后来查阅二步路路网，这条山谷中的轨迹，只有一条细线到达海拔600米之下，往上不再有记录。而海拔1100米左右的山脊上，倒是有一条东西向的轨迹，大致从西大墙一直向西延伸。我所在的位置，距上方山脊上的轨迹还有两三百米的高差。那海拔1100米的轨迹，会不会就是南山路边垣长城呢？很有可能！

于是决定返回。其实返回的想法，已经萌生多次。特别是在那处绝壁之上的险要关口处。只是屡次心有不甘，才坚持到了最后。

回程的路打算避开那处险关，既然有山脊，而且在险关之前就见到山脊，那就可以顺着山脊下行，在适当的地方回到山路即可。弊端是山脊上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并不可知，如果遇到断崖，会不会遭遇危险，并没有绝对的安全保证。

回程途中，又有布谷鸟的叫声从身后的山上传来，这次要会舒缓多了，声音也婉转了。原来上山时，离它的巢穴越来越近，这短促的鸣叫声，是在报警。－－每次进山，都有乌鸦喜鹊等鸟儿相伴鸣叫，是不是提前通知了野猪回避，才是我几次没有遇见野猪的原因？

这条路还好，路遇两处小断崖，第一处绕了过去，对照着来时路上险关的大致位置，对比是否可以垂直切下山路，山坡过于陡，不好行走，于是重回山脊；第二处断崖，再次判断是否可以下切寻找山路，感觉还不合适，但路遇一条比较陡的槽谷，感觉问题不大。于是沿这条槽谷下降，落差大时，时而需要把手杖先扔下去，双手借助岩石与结实的灌木矮树往下攀。

一路小心，还是滑倒了一跤。手上和胳膊上被石头咬了一口。

终于走完这段难行的陡立的槽谷，下到了平缓的峡谷底部。在乱石与灌木间穿行，不久就找到了山路。沿山路下行，就快了很多。

回到泉水附近，溯着溪流，认真地寻找着水源的源头，泉水在一处大石头下方渗出，水流涓细，无色透明，水清澈得在照片中不留下任何痕迹。

绕道到瀑布的上方，下午的阳光下，雨雾竟然形成一道小型的彩虹。

沿着山崖，修筑了引水渠，水渠中铺设了数道水管，有些水管是往下引水的，包括往村民家中输送饮用水，也有一根是从上方架设过来的，应当是从别处山上引过来的泉水。

并未见到有大规模的泉水直接从山体中流出。一时起疑，此处真的是这水量巨大的山泉的源头吗？

引水渠附近，还有一处类似泵房的设施，架设有电线，不过，并没有电机运作的声音，不会是抽水机抽水人工制造的瀑布。

下方则是一处类似碉堡的建筑。此处海拔在400多米，没有水可以输送过来，结合指路村民的话，意识到这是山泉的蓄水池，泉眼的出口，应该就在泵房下面。

上山时，曾见旁边有养鱼场的人走动，下山时却无觅踪影，也未能就近打听。

一双翩翩起舞的蝴蝶，美色的羽翼，带着一些黑点，好漂亮的身姿！相亲相倚的身影，会不会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身呢？

一只黄雀，体形类似麻雀，衔着一只虫子，在矮墙上停留。

环顾四周，皆是重峦高耸，蓝天深邃，白云悠悠，好不自在，好不幽静。

山崖之下，遍布流淌侵蚀的痕迹与被溶蚀的孔洞。这上方的群山调度在海拔1100米左右，到泉水出露处仅有海拔400余米，落差巨大；石灰岩被雨水溶蚀出的管道，将山体中积蓄的雨水消灭地输送下来，形成稳定的泉水，一年四季而不绝。

离开山泉所在的山谷，一路下行，准备乘最近一趟公交返回。飞絮落满水面，水草丰盛，好一处世外桃园。

恩爱的喜鹊，丝毫不畏惧行人的走近，而去飞只是为了展示衣装的美丽。

对面山崖下，应当也曾经是一处泉水，只是如今干涸了。

这处泉水，还被灌装成“响水湖”牌桶装水，供应市民直饮。

路边的一株什么桃树，在不起眼的角落，独自惊艳。

花上有蜜蜂忙碌，不错过这大好春光。

响水湖景区的长城，掩映在蓝天与白云之下。

景区内外，多中央美院来写生的学生，年轻而有朝气。

景区内也有一口泉水，名龙泉。龙泉水一路下行，或成飞瀑飞流直下，或形成一湾水潭碧玉一般宁静。

龙泉的源头，虽然水量不大，但流速急切，汩汩下泄，也被保护性地筑在一个小空间里，留有一个口可以观赏。由此印证，响水湖源头的泉水，那处类似泵房以及碉堡的设施，也是为了保护泉水而修筑。

园内的梅花已经凋落，其他品种的桃花因花期不同，仍在盛放。

马蜂原来不是以杀人为生的，而是以吸食花蜜为生的。

又见蝴蝶，这是一种风筝一样漂亮的蝴蝶，这个品种去年夏天在白河湾见过。不对，不是风筝一样的蝴蝶，是风筝的原型人物。

13：30左右，顺利坐上庄户的公交车返城。

2019－4－26，次日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