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文化】
初冬橙子美诗六首：橙黄橘绿最宜诗
文／初衣胜雪
初冬美诗六首说橙子：故园橙橘小春闹，正是橙黄橘绿时
晚秋早冬时节，虽然天气骤寒，林木凋落，却也是橘子橙子大量上市的季节。砂糖橘，四川红橘，丑橘。脆皮橘，脐橙，爱媛橙，纷纷登市。
古代秋冬有四大相近的南方水果，柑，橘，橙，柚。
那么古人是怎么区分这四种相近却又不同的水果的呢？
在马王堆出土的汉墓里，发现橙子的种子，经过考证，是陪葬用的芬芳果实。也就是这种橙子，不是用来吃的，是取其气味芬芳。但是很显然，橙子的使用，一定是在汉朝之前的先秦。
而橘子，战国时代的屈原，就明确地说明，这是一种生长在南方，树木和果实都美好的树木。橘子应该比橙子更早进入人们的饮食，是一种甘甜的南方水果。
汉末三国时代，荆州太守李衡，在武陵洲上种植了千棵柑，临死的时候，对儿子说，有这些柑，你可以获利，这就像你养的树木奴隶一样，会源源不断给你带来收入。经过历代学者包括李时珍考证，这个柑不是橘子。皮比橘子薄，比橘子大，成熟的果实圆而正黄，比橘子甜度插，但是清冽解渴。
橙子，和橘子柑又不同，皮皱，香气馥郁，果实酸味重一点，但是皮可以熏衣，可以做酱，加入盐和蜂蜜。可以醒酒。
不过这应该都是汉代和汉代以前，你要知道，中国地大物博，还有一点，就是人们努力在种植中改良果树，这几个品种，基本是到汉朝之后，都主要用于吃。只是风味和吃的侧重点，方式略有不同。
红锦飘来枫树醉，黄金废尽菊花残。
故园橙橘小春闹，圣席圆汤冬至闲。
——初唐·陈元光《候夜行师七唱》（其六）
陈元光的父亲陈政是隋末唐初人，以隋朝大将归顺唐朝之后，负责岭南的军事事务，陈元光从小就在南方漳州长大，21岁时父亲战死，他承袭父亲的爵位，率领军队助手开发漳州。所以岭南是他的故乡。
农历十月，陈元光受到皇帝的邀请，在冬至进入皇宫，接受嘉奖赐宴。
眼前长安是枫树如醉，菊花开残的早冬，但是他心里却思念岭南家乡那种如春的感觉。
那么这如春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是故乡的橙子橘子都成熟了，十月在岭南有特别的小阳春气候，而橘子橙子绿叶黄果，远近芬芳，构成热闹如春的家乡风光，远比这京城温暖动人，
冬夜伤离在五溪，青鱼雪落鲙橙齑。
武冈前路看斜月，片片舟中云向西。
——盛唐·王昌龄《送程六》
王昌龄盛唐人，他在湖南五溪送别朋友。
此时是冬天的夜晚，吃着这里本地的鱼菜。这道鱼菜很有名，是用当地时令的特产，鲙鱼片，蘸着橙子捣出的汁液吃。
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吃法？
一，是橙子皮本身就具有去腥的芬芳属性。
二，是橙子酸甜之中，酸味重些，在米醋和豆醋还没有成为酸味的主要来源之前，橙子天然的果酸，是当时人们常常利用的酸味来源。人们将橙子的果肉捣碎，或添加在鱼汤里，或当作蘸料、而这种吃法，令鱼的味道更美，更有特色。
三，橙汁性凉解酒顺气，利于消化。
而这种吃法，唐宋时期流行于江南水乡，到宋朝则流传到更高档的宴席上，连带螃蟹也必要用橙子当最佳配料，才吃得出绝美风味。
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唐·杜甫《自京赴奉先咏怀五百字》节录
通常，我们记忆最深的就是“朱门酒肉臭”这句，成为乱世贫富差异的高度概括和精练描述，但是很少有人读过全诗。
这首诗的上句是，那些豪门，招待客人的是用珍贵的骆驼掌做成的汤羹，是用打霜后的橙子和橘子款待客人。
那么这些风味独特的橙子和橘子，是从南方运送过来，路费和价值不菲。
在当时，优质的橙子和橘子，只能是南方出产。
这些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何人顾念过在战乱中的老百姓？
一方面是朱门酒肉飘香，一方面是百姓路边倒毙。
北方不产优质的橘橙，这些宴席上的橙子橘子是贵族良品。
很有意思的是，杜甫落魄流落到四川，最后却是靠种植四川特产美味的贡品柑橘橙子，经济上翻了身。因为这些产于四川的特产，送入京城，有丰厚的利润。
那么可以知道，当时四川的橙子，一定酸甜美味，已经不再是汉朝贵族仅闻其香的那种存在。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北宋·苏轼《赠刘景文》
这是宋朝苏轼的一首名诗。
因为在宋朝，农业技术发达，已经种植产生了很多甜橙，从前的地方特产，经过人们的广泛种植和培育，已经作为秋冬最常见的水果，进入平民百姓家。
苏轼此时也历经坎坷而后仕途上扬，以龙图阁学士而知杭州。杭州的早冬，有花谢，有衰瑟，但是也有橘橙满林，金碧璀璨的果树美。
他是这么劝年老的刘景文，荷花是已经凋谢了，连荷叶都已经残败到叶子都委顿了，菊花也开残了，只是还有枯枝在风霜里挺立。
我拿什么来劝你，我的朋友，这是早冬，你也仿佛觉得这是你人生的冬天。可是我要给你看另外的风景，就是这满林的橙黄橘绿，这也是冬天，这正是冬天，这却是橙树和橘树最美最灿烂最丰收的时段，这才应该是你人生的冬天，冬天美在，如此清新鲜艳的成熟，你将大有所为，何必悲催？
所以你要知道，季节的冬天，其实有美，人生的冬天其实很绚烂啊。
你不应该是枯荷残菊，你就是要用你的阅历你的经验开启你生命的橙黄橘绿时期，你的丰收晚年。
苏轼的这首诗反转的不只是个人人生的悲秋伤冬，更是反转了历来的关于冬天的审美。
冬天不只是北风霜雪，更有常青的树木，饱满鲜艳的果实。看那让人提振心气的橙黄橘绿啊。
橙齑细缕风韵胜，我不痛饮那知音。
何如金丸走衾枕，三月梦游薝卜林。
——宋·刘子翚《橙子四首》（其一）
橙齑，是将橙子皮切细腌制，或者将橙子果肉捣脆，在唐朝和唐之前是取其酸味和辛香。但是在宋朝，橙子甜啊，酸甜酸甜的。
橙齑实际上已经是保留橙子果肉的那种条理感。所以是一缕一缕的。
橙齑类似现在的带果肉的橙子汁。现在的橙汁饮料，还要特意注明，含果肉多少，怕果肉少了，你不消费。
冬天里热酒之后，或者吃了荤热之后，橙汁是最好的解酒解热化食的饮品。
当然已经不能知道，这位先生，是因为有了橙汁努力喝酒，还是因为橙汁太美味，努力狂喝，总之，现在的状态，他就是吃货一枚。
喝了果汁还不算，还摘下橙子藏着，说是留着香橙子在被窝里，梦里都是栀子花的香气。
这一说，我还真的有感觉，夏天里栀子花的馥郁香气，是和橙子果皮香有点类似。
当然还有另外的吃法，就是将橙子握在手上，不断旋转揉捏，一方面，橙皮的香气，会留在身上和手上，经久不散，另外就是，橙子皮厚，揉捏之后的橙子，更宜于果肉分离。
宋朝叫作搓橙。
宋徽宗和李师师吴盐胜雪，并刀如水，纤手破新橙，则是流行上层圈子的吃法，是因为洒了点盐的橙子，更利于醒酒止咳。可甜可盐也是当时流行的审美吧。
瓮间吏部姓名池，僧舍人家傍水涯。
黍熟稻香俱可饭，橙黄橘绿最宜诗。
——南宋·王十朋《香橙八颗》
一个朋友给王十朋送来八颗橙子，这是冬天，朋友喜气洋洋，因为农家飞出了金凤凰，他儿子现在是大学生，可比现在的大学生含金量高。学成之后，那是会进入体制做官的呀。
这八颗橘子，想必是当地最好的香橙树上结的果实。
王十朋也高兴。寒苦农家的冬天，橙黄橘绿是最好的回报。
农家的日子有盼望，谷物成熟，饭香可人，最美的就是橙黄橘绿，农家出人才，有了诗意的梦想和未来。
橙黄橘绿如何不是清苦冬天的甜蜜和希望？
当代的橙子，品种更多，也更甜美。
莫道冬来雪欺树，橘黄橙绿总是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