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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然后”说开去

作者：吴同和

    【作者简介】

    吴同和（1941年～），男，江苏兴化市人，特级教师，湖南省永州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湖南省舜文化研究会理事，舜文化研究基地特聘研究员，湖南科技学院客座教授。

    心血来潮，说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记得此前若干年，全国上下，不论男女老幼，不论文化程度高低，说话都不忘带“然后”，连幼儿园小朋友也不例外。至于那些明星们接受采访，则更是言必“然后”。以下是某记者采访某歌星的一段对话：

    记者：恭喜你在歌坛取得好成绩，请谈谈成功感言。

    歌星：我的成功在于勤学苦练。然后感谢支持我的观众们，然后要感谢我的父母，然后要感谢一直在我身边的小狗狗匹克，然后要感谢我的同事，然后我很努力……

    记者：能说说你的家庭吗？

    歌星：我家五口人，然后有一个弟弟，然后有爸爸妈妈，然后有一个姐姐，然后我妈妈今年得了一场病，然后我弟弟去年考上了市重点高中，然后我觉得很幸福……

   记者：请问你有什么业余爱好？

    歌星：我喜欢看书，然后是跳舞，然后有时下厨烧菜，然后打羽毛球，然后习惯每天早上和小狗狗一起出去散步……

    记者：一般喜欢读什么书？

    歌星：我也说不上来，然后反正阅读面比较宽，然后四大名著啦，然后金庸啦，然后外国名著啦，然后三毛啦，然后《红楼梦》啦……

    记者：说说你的工作。

    歌星：我是唱通俗的，然后有时客串美声，然后学习民族唱法，然后借鉴同行们成功经验，然后还是唱通俗……

    被这位大歌星语无伦次的“然后”弄晕了的小记者终于忍无可忍了。于是来了一句：“然后你去休息吧！谢谢！”

    这只是典例而已。评论这段对话是没有意义的，“然后”究竟该怎么用才合理，也无需赘言；“言必然后”之风是怎样刮起来的，更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寻根刨底。我只想说，这“言必然后”之声甚嚣尘上，是对祖国语言文字的肆意践踏，是遗患无穷的拙劣把戏。曾几何时，由于“然后”充盈着我们的耳目视听，以至于语文老师上课该说“然后”时却讳忌躲闪，仿佛踏进雷区，十分无奈地用“随后”“之后”“尔后”等替代：真够悲哀！

    谢天谢地，无所不在的“然后”总算从各类明星的贫乏语言中“功成名就”地渐渐引退，虽然偶尔也被明星们拾起，毕竟高潮已过，当年的时尚如今却不免有些冷落，他们又去寻找新刺激了。老天有眼，另一种语言现象已风生水起，眼下十分流行，放之四海而皆准。其势不亚于“言必然后”的疯行。

    近期新创作的影视作品，不论题材，不论古今，男女老少、官商兵民，文臣武将，儒道僧尼，都一律如此说话：

    我发誓我。

    我求你了我！

    我真是瞎了眼我。

    我这几年来容易吗我？

    我不把他眼珠子挖出来我就不是人养的我。

    你说话呀你。

    你竟敢勾引我的女人你！

    你知道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吗你？

    你早该评上先进了你，你亏不亏呀你！

    你他妈的早上也喝酒啊你，你真他妈的奇怪啊你！

    ……

    以上对话（包括独白），其格式是“我（你）……我（你）”，操作起来倒也方便，省略部分可以任意填补，句末用逗号、句号、问号或感叹号均可。换言之，陈述句、祈使句、疑问句、感叹句都行。但是，连小学生都知道，句末的“你”“我”是多余的，有与没有，并不影响语言的表意功能。敢问这种句型或语言习惯，始作俑者是谁，学舌学步且使之发扬光大的“勇毅者”又是何人呢？“杞人”们于是忧心忡忡起来，担心任其泛滥，祖国语言文字这片净土将遭到践踏；“勇毅者”们却不以为然，他们仍我行我素。当然，祖国语言文字被践踏的现象并不止于此；当然，最受害的首先是学生，而传播者又恰恰是这些无辜的学生；当然……

    书呆子们竟然开始了艰难的链接和无谓的沉思：

    早在建国初期，针对当时语言使用中的三种混乱现象——滥用词语、文理不通、篇章结构上空话连篇和缺乏条理，吕叔湘、叶圣陶、张志公等先生均发表了署名文章，呼吁社会各界纯洁和健康语言。《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的社论（1951年6月6日），说明正确使用语言的政治意义和现实意义，要求任何文件、报告、报纸、出版物都要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

    1995年 5月23日，中国语文报刊协会代表大会《为纯洁祖国的语言文字而努力》的倡议书有一段话，意味深长：

    在语言文字工作中，语文报刊负有更为直接的责任。我们要在正确使用祖国语言文字的倡议活动中更加自觉地严格要求自己，要在各自的报刊中采取多种形式，积极做好语言文字规范化的宣传，开展语文评点和社会咨询服务。同时要从自身做起……我们希望这项倡议能得到社会各界的响应和支持，共同开展活动，为正确使用祖国的语言文字而努力奋斗!

    自建国初到如今，若干年过去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反反复复，“语言的纯洁和健康”的面目还是时时被践踏、被毁容。新世纪开始了，港台味浓酽了，外来语混用了，标新立异者多了，网络通讯发达了……于是，诗人、作家、编剧、导演以及名人们在媒体上肆意生造词汇，大放厥词，遂愈演愈烈，不可收拾。待到人们发觉，继而连名人们自己也觉得无聊时，却再也笑不出来；欲矫枉？谈何容易啊！

    《论语·微子》曰：“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为纯洁祖国语言文字这片净土，为维护其健康的容颜——

    作家诗人、文艺工作者不要明知故犯，不要盲目随波逐流。

    人民教师、尤其是语文教师，必须以身作则，敢于“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

    各位“星级人物”要加强文化修养，学点简单的语法逻辑，多少读几本书。新闻媒体、出版部门要严格把关，尽可能杜绝践踏祖国语言文字的行为泛滥，而不是做得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