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识平常身手

昨天傍晚，辉哥打来电话，说好久不见，聚一聚，顺便带上顺子，聊一聊。顺子很壮实很骠悍很自信很直爽的一个人。每次见面都会与我三句：哥，您最近长功夫了没？哥，虽然我不是您对手，但一般人我绝不放眼里！哥，尽管我对功夫的研究没您那么深，但我一直不间断训练，您看我这肌肉还行吧？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当他说起一般人绝不放在眼里时，会握紧并扬起其硕大饱满的拳头，当他说起肌肉时，会掀起襟袖显露出其磅礴欲出的腰腹肌二头肌。我每次也三句：发现一些新玩意，被适逢其会的学员拿走了；做教练，我很努力很精进也很敬业，做拳手，我很懒散很懈怠也没多少兴趣；即使不间断训练，我也练不出兄弟你这样的肌肉块。每次整完三句套，辉哥就来一句，闲言碎语不要讲，哈个啤酒先。

 

这一次例外了。顺子没和我整三句套，而是很严肃地要和我攀谈一番。

 

顺子：哥是想搞养生吗？

 

秦：对于养生，我无丝毫兴趣，当下的我们的生命受制于当下我们存在的时间，时间一去不复返，生老病死就不可避免，养不养生的，并无多大实质性意义。你咋会有这样一问？

 

顺子： 我最近看论坛了，发现秦拳.真源改换成了秦文清颐生学，我的感觉是，您不想教拳了，您想搞养生，在我的理解里，颐生跟养生没啥区别。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秦： 教不教拳的事好说，当下的我们的身体受制于当下我们存在的空间，我们不具备超越空间的三头六臂，作为身体的产物，拳亦必然受此空间的制约，如若能在空间制约范畴内充分拓展弥布身手，教不教拳练不练拳的并无多大实质性意义。至于颐生，并非一两句能说完整，我就简单一说，颐生是从区别中看到并切身体认到无区别，从生灭中看到并切身体认到无生灭，从而显现身心自在。

 

顺子刚要接着问，辉哥一句“闲言碎语不要讲，哈个啤酒先”将交谈终结搁置。回家已是子时，赶紧休息。天热，睡得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不由得梦见顺思.逆考二人应酬答对。

 

顺思：生灭暂不论，说说区别先。

 

逆考：假设你是个绝对的武痴，你必然会尽自力四处求学各类外家拳内家拳，我问你，求学到何时才是终究？如果得不到终究，你往生时，可有遗憾？

 

顺思： 活到老求学到老，一息尚存，求学不止。这不仅是我的自相续，也是所有武痴的自相续。如得不到终究，遗憾是肯定的。

 

逆考：如果我说终究就在你身上，无需汗牛充栋，无需皓首穷经，无需终生东奔西跑，回念一转即无遗憾，你会接受吗？

 

顺思：我不接受，世上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世上又有哪个人会随随便便成功？

 

逆考：世上成功者都一样，任意一个都是随随便便成功的，只是成功者展现于大众眼前者不是随随便便，而大众也一直相信无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我说得有道理吗？

 

顺思：狗屁道理，打死我都不信。

 

逆考：这个有点题外了，咱来点实际的，你练过拳击，对吗？拳击表现出的惊人反应，速度，技巧，力量，依赖于什么？

 

顺思：当然是教练的谆谆教导和我的不懈努力，除了这还有啥？

 

逆考：排除了你的身心，这一切有根据有意义吗？

 

顺思：虽无根据无意义，但也离不开教练的指导和我的努力。

 

逆考：你是个拳击高手，你与常人不同点在哪里？

 

顺思：在教练指导下，在我的努力下，我的身心状态与常人大不相同。更适合在拳击范畴内发挥自身机能和技能。

 

逆考：你练过所有内家拳，对吗？你觉得内家拳和拳击有区别吗？

 

顺思：有区别，也无区别。训练理念.训练手段.致用手段上区别极大，承载训练的身心却无区别。

 

逆考：无论训练理念.训练手段.致用手段多么不同，能回念于身心功用但又不执著于身心功用，是不是训练效果会截然不同呢？

 

顺思：是的，是的。这两年我已经有所感受了，拳这东西练不练的已经意义不大了。通过这拳那拳的学不尽练不完，我已经开始回归平常心识，平常身手，了无遗憾。

 

逆考：平常心识暂不论，讲讲平常身手先。

 

顺思：平常身手是可以通过一些启发手段而切实体认到的一种身体状态，或者说是一种身识境界。把这种状态比作水，把各种功用比作容器，容器是竞技格斗，水就显现竞技格斗状，容器是徒手防卫，水就显现徒手防卫状。随缘显现，随心取舍。

 

逆考：这“水”是本有，还是后得？是要经过训练，还是无需做作？

 

顺思：既是本有也是后得。在不经意间，比如伸手摘衣，抬手取帽，他会自然表现，但我们从未体会认取，在与人动手时，更是妄想妄动遮蔽，抛之九霄云外。此谓本有而不显现，或偶尔显现我未留意。经过深谙此道教练指导，我们能很快认知到他，切实体会到他的无穷功用，而后在随缘拳脚中体会他的德性即可。努力一段时间，拳脚即德性，德性即拳脚。有此体认，则教不教拳，练不练拳，都不是问题，个人取舍而已。总之，不会再有疑惑遗憾，也同时获得了拳道层面上的绝对解脱和绝对自由。从此，任何拳术置你面前，都是好拳。这拳好那拳孬，这拳师牛那拳师赖，都是一笑莞尔之戏论。

 

逆考：如果说有人不认可甚至诽谤这“水”，或者说压根就不知道这“水”，当然更谈不上体认过这“水”，处在“冰”或者“冰水混合”状态，你会咋样？

 

顺思：我会闭嘴。

 

逆考：那何时开口？

 

顺思：有人山穷水尽。

 

逆考：我觉得，于养生效果而言，最佳者莫过于“水”。

 

顺思：“水”只能解决部分身体问题，解决不了身心上的大问题。大问题的潜存和显现，不是“水”能解决的，当然，更不是养生之类所能解决的。各种所谓养生术的古今崛起，其实是抓住了多数人的贪生怕死心理。

 

逆考：难道你不贪生怕死吗？

 

顺思：我更贪生怕死！但是，贪有用吗？怕有用吗？贪能长生吗？怕能不死吗？我也在努力解决如何不贪生怕死的问题。人生于世，大莫过于生死，解决了生死的事情，其余的富贵贫贱，成功失败，你对我错，侬长他短，都如置各种内外家拳术于“水”前。

 

逆考：这个话题呢，轴心时代的几个大佬有发言权。咱哥们凡夫俗子，来点简单的。胎胞时代——婴孩时代——幼稚园时代——小学时代——中学时代——大学时代，后时代的生，就是前时代的灭，前时代不灭，后时代不生，生生灭灭才有递进，若无生灭相续即是定格。我们虽不喜欢消失，但也不会喜欢定格，消失不舍得，定格太无聊。是不是好尴尬挺矛盾。

 

顺思：其实也没啥好矛盾的。知道我为什么回归平常心识吗？

 

逆考：为什么暂不论，说说平常心识先。

 

顺思：我正在努力的恰是，如何逻辑清晰，如何因果分明，如何次第圆畅，阐述给没有任何这方面常识的人听。孩童时代，父母教导我们，中学时代，老师教育我们，大学时代，老师引导我们，时代生生灭灭，教化变变迁迁，生灭变迁暂不论，问你一句，父母老师能够教给我们知识和技能，内外家师父能够教会我们拳理和武技，我们能够学习掌握拳理武技的能力是谁教会的？

 

逆考：法尔如是，本然如此，无人堪教。堪教者，唯如何认知，如何体会无人堪教者。若此谓平常心识，那又何谓不平常心识呢？

 

顺思：备好行履，四面学拳，备好口舌，八方骂人。

 

逆考：嘿嘿，能知无人堪教者，并直下承担，则四面学拳是乐子，八方骂人是善举。

 

顺思：有个叫秦文清的家伙，搞了个秦文清颐生学，思路与我相近，但水平比我差远了，不客气说，他那水平给我提鞋都不配。

 

逆考：嘘！小声点，他这人鸡肠小肚，睚眦必报，小心他打你。

 

顺思：放心吧，就算秦文清打得过我，也永远打不着“我“，我练拳教拳，是为了活明白获自在，秦文清那水平，最多是个乡野拳师，还活在拳脚里，明白VS拳脚，拳脚有机会有分量吗？

 

逆考：那要是秦文清也明白了，你该咋办？

 

顺思：他要是明白了就更好了，两个明白人会拳脚相见吗？

 

逆考：能简单举例说明一下生灭中见不生灭吗？

 

顺思：电脑.电视.冰箱.空调，有开有关，开者生，关者灭，生生灭灭，电和电的功能有无生灭？

 

逆考：离了开开关关，电的存在和电的功能无从显现，执著于开开关关，则忽略电和电功能的存在。不执著于开开关关，不执著于电及其功能，就是平常心识。以电为基，在基的层面看待生生灭灭，即无生生灭灭。以“水”为基，在基的层面看待古拳灭新拳生，传统拳灭现代拳生，也无所谓生灭，还是一片生机盎然。

 

顺思：回归平常心识，很多生活里的得得失失，来来去去，生生灭灭，长长短短，好好赖赖，我会平常取舍，回归平常身手，有拳可教有拳可练与无拳可教无拳可练不矛盾，有生可养有康可健与无生可养无康可健不隔阂。这中间，生灭也好，来去也好，得失也好，最终我唯一能切实得到的不过是一份明白一份自在。

 

逆考：为什么我们强烈地贪生不能长生，强烈地拒死不能不死。很多所谓成功人士告诉你，人的意志是威力无穷的，你不成功的原因是你根本没有强烈意志！可是，他的意志在面对感冒时都跑到国外看医生！这是为啥呢？

 

顺思：他不知道意志从哪来！更不知道意志依附于什么才能起作用！如果知道了，意志就是人最宝贵的东西之一。

 

逆考：我想得知，容易示否？

 

顺思：尽与我耍贫嘴，哪天偷袭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