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光羲《洛阳道五首献吕四郎中 其一》

押沃韵

      洛水春冰开，洛城春水①绿。

      朝看大道上，落花乱马足。

按：① 一作树

评注

《唐诗真趣编》：

才开春冰，旋看绿树，转瞬花又落矣，“乱马足”三字说得衮楚可怜。千红万紫，不免委弃埃尘，人何苦劳劳名利而不知止耶？怆然，悚然。

赏析

      先从洛水写起：“洛水春冰开，洛城春水绿。”题为《洛阳道》，为什么要先从洛水写起？据《旧唐书-地理志》载：洛阳“北据邙山，南对伊阙，洛水贯都，有河汉之象”。隋唐时洛阳的中心大街为端门街，一名天津街，紧邻洛水。因而，作者写洛阳道自然要先从洛水写起。这两句说：洛河上冻结的春冰已开始消融，洛阳城里到处都可以看到溢满春色的绿水，也就是说，家家户户都春意盎然。这组诗的第五首云：“洛水照千门，千门碧空里。”与此意境相同，可以对读。

      “朝看大道上，落花乱马足”二句，将笔锋一转，直咏本题。开头两句点出题中的“洛阳”二字，这两句点出“道”字：看啊！从早上开始，在这宽畅笔直的洛阳道上，只见那缤纷的落花把道上游人的马足都给打乱了！

      这首诗在表现手法和练字方面都颇具特色。在表现手法上，作者主要运用了衬托和点染之法。

      衬托：这首诗中心是写洛阳道的，但一开始却先写洛水。俗话说：“红花须得绿叶衬。”诗的第三、四句正是“红花”，而一、二句则是“绿叶”。具体一点说，“洛水”是“绿叶”，“洛城”也是“绿叶”。作者以碧绿的“洛水”来衬托洛阳道上的红花，以被洛河春水染绿的“洛城”来衬托洛阳道上的红花，这就构成了万绿从中一点红的优美画面。

      点染：点染本是画家所用的手法，即在画幅上有些处加点，有些处渲染。这里借来指诗中须点明的事物及用以烘托事物的景物描写。先将事物点明，然后以景物来进行渲染，用景物来烘托感情，可以收到情景相生的功效。这首诗首句由洛水兴起，然后扩而大之，将这碧绿的春水引向全城，将诗的意境开拓到最大限度。第三句回到作者所咏写的中心“洛阳道”上来，这就是“点”。第四句则是渲染。作者用饱醮彩色的大笔，对洛阳道上的春色之美，极力地进行了涂抹渲染，于是就出现了一幅“落花乱马足”的绚丽画面。花开最盛之时，有些早开的花已经开始飞落。这里写“落花”，正是写花事已达极盛之时。写“马”多，则是为了写游人之多。“落花”多得竟将游人的“马足”打乱，可想而知这花事该有多么繁盛啊！

      在练字方面，一个“绿”字，一个“乱”字，用得极好。一个“绿”字，染绿了“洛水”，染绿了“千门”，给洛阳全城带来了蓬勃的生机。一个“乱”字，实则两用，一写“落花”之“乱”，一写“马足”之“乱”。写“落花”之“乱”，是极状洛阳的春日花事之盛；写“马足”之“乱”，是极状春日游人之多。王国维《人间词话》云：“'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储光羲在这首诗中著上“绿”字、“乱”字，把洛阳之春写得有声有色，淋漓尽致，也顿使诗的“境界全出”。这两个字，在这里都是动态描写，可以唤起人们对洛阳春色的种种联想，同时蕴含著作者的无限情理。（王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