楹联名人谱之名臣联家林则徐

 以虎门销烟而闻名天下的清代名臣林则徐，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令人崇敬的民族英雄。但是可能多数人不知道，林则徐还是一个著名的对联名家，一生制联无数，佳作颇多，有的至今还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名言佳句，给人以鼓舞和鞭策。

 林则徐（1785-1850），清末政治家。字少穆，福建侯官（今闽侯）人。嘉庆进士。曾与龚自珍、黄爵滋、魏源等人提倡经世之学。任东河河道总督时曾修治黄河，后任江苏巡抚，又兴修白茆、浏河等水利。1838年在湖广总督任内，禁止鸦片，成效卓著，为禁烟代表人物。旋受命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禁鸦片输入。次年到广东，为了解西方情况，派人翻译外文书报，编成《四洲志》。主张对外商分别对待，孤立烟贩。与总督邓廷桢协力查办，严令英美烟贩缴出鸦片二百三十七万斤，在虎门当众销毁；并积极筹备海防，倡办义勇，屡次打退英军武装挑衅。1840年1月任两广总督。鸦片战争爆发后，他严密设防，使英军在粤无法得逞。因受投降派诬害，被革职。次年派赴浙江，筹划海防，不久充军新疆，曾在新疆兴办水利，垦辟屯田。后起用为陕西巡抚，擢云贵总督，因病辞职回籍。1850年起用为钦差大臣前往广西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在潮州途中病死。能诗文。著有《云左山房文钞》、《云左山房诗钞》、《使滇吟草》和《林文忠公政书》、《荷戈纪程》、《信及录》等著作。后来所遗文稿、公牍、书札、诗词等，辑为《林则徐集》。

 

1．聪颖少年，佳联显名

林则徐从小颖悟聪慧，读书勤奋，烂熟诗书，工于联对。有许多故事都是关于林则徐神童妙对的，其中有些故事至今仍不乏教育意义。

相传林则徐幼时在私塾读书时，年幼贪玩，一次在与同学玩捉迷藏时，被私塾先生见到，很不高兴。先生有意出句考考他们，说：“我出个上联，你们若能对上，绕了你们；对不上的话，要罚你们下跪。”其他学生不敢出声，林则徐则说：“那好，请老师出对。”先生吟出上联：“藏形若影”，林则徐随即以下联对之：“显姓扬名”。先生一听，不但不生气，反而心生欢喜，夸他是个神童。

又有一次老师带学生一起去游鼓山。面对山水景色，老师诗兴大发，就以“山”、“海”两字为题，要学生做七言“鹤顶格”联一副。师生们各有对联吟出。老师检查之后，认为林则徐的对联最好。“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不仅对得工整，而且气势不凡。从此老师对林则徐更加刮目相看了。

还有一次，老师带他到风景优美的闽江游玩。有无数的鸿雁，有的展翅高飞，有的在江滩上寻觅食物。老师目睹这一壮观，不禁触景生情，吟出一句上联：“鸿是江边鸟。”老师望着林则徐，小林则徐会意地笑了，他想马上与老师应对，然而一时间怎么也想不出，心中非常着急，老师理解他的心情，开导他说：“慢慢来，慢慢来！”回家的路上，师生二人经过一户农家小舍，见一农妇正在喂蚕，老师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蚕！蚕！”这一提示，小林则徐如梦初醒，顿生灵感，随即对出了下联：“蚕为天下虫。”老师连声称好。

据说林则徐7岁时，就能吟诗作对，名满乡里。一次，他正在池边嬉戏，邻村某名士想当面试试他的才智，便指着池中游泳的鸭子，拟出半比上联道：“鸭母无鞋空洗脚。”随后便叫林则徐对出下联。林微微一笑，回头望着岸边的鸡，应声对道：“鸡公有髻不梳头。”名士一听，连连夸道：“对得妙，对得妙！”称赞他有文才。

一次，林则徐去姑父家做客，恰逢几位诗翁正在那里吟咏诗联。他们平日都听说林则徐机敏过人，便想当场出题考试他。这时，正值晴空朗，金光闪烁，水池映辉。其中一位宿儒则捻须吟出上联：“北斗七星，水底连天十四点”，让林则徐对下联。林则徐一听，觉得这上联出得刁钻，不易对好。他沉思片刻，对出了下联：“南楼孤雁，月中带影一双飞”。众儒见下联对得如此妥贴，无不鼓掌赞叹。下联按上联的要求，也采用了映影手法；不但显得新颖，而且更为巧妙。“月中带影一双飞”，比“水底连天十四点”更为形象，也更为风采。

到12岁那年，林则徐去参加了童生考试。考官大人看到林则徐是个小孩子，就非常好奇，有意去试试他。就主动问他：“童子何知？”林则徐一听大人问话，不卑不亢，朗声答道：“大人利见。”考官大人一听，非常欣赏，到处与人讲有这么一个善对对联的童生。

据说林则徐的父亲林宾日，是个穷秀才，但喜爱文墨。某年除夕，他想写副春联庆贺节日。他在堂屋吟出半边上联。联云：“除夕月不明，点数盏灯，代乾坤壮色。”当他再续下联时，久久难想出恰当的对句。他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时，年幼的林则徐见后直奔向上堂，举起一根豉棰，在鼓面上重重地擂了三下。林父不解其意。林则徐则笑曰：“新春雷未响，擂三通鼓，替天地扬威。”其父听后，为之震惊，认为则徐才气非凡。林则徐应对之作，不但联意切题，而且气势非凡，可谓绝佳。（图二十八）

（林则徐书联）

2．宦海清声，联示其志

有了这样的佳儿，林则徐父亲林宾日自然非常得意。于是在林家故居厅堂上，题写对联：“粗菜淡饭好些茶，这个福老夫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此等事儿曹为之。”一方面表明了自己愿意过粗茶淡饭的穷生活，另一方面也要求儿孙辈能作为国家栋梁，有所作为。

林则徐后来当了大官，他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常用对联这种形式来表示自己的志向。比如在他出任江苏廉访使的时候，曾写了一副堂联督促自己：“愿闻己过；求通民情。”上联号召鼓励人们向他提意见，下联表示要深入基层，了解民间疾苦。堂堂八个大字，胜于洋洋大篇布告，彰显了林则徐的为政理念。

一八二九年，林则徐来到福州，专门为宋代爱国将领李纲祠立了碑记，并撰写了一副对联：“进退一身关庙社；英灵千古镇湖山。”虽是对李纲的纪念，却也表达了自己愿意为国家为民族做出贡献、做出牺牲的爱国情怀。

后来，林则徐出任两广总督，查禁鸦片期间，曾在自己的府衙写了一幅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幅对联形象生动，寓意深刻。上联谆谆告诫自己，要广泛听取各种不同意见，才能把事情办好，立于不败之地；下联砥砺自己，当官必须坚决杜绝私欲，才能像大山那样刚正不阿，挺立世间。林则徐提倡的这种精神，令人钦敬，为后人之鉴。

林则徐因为虎门销烟、抗英有功，却遭投降派诬陷，被道光帝革职，发配新疆伊犁。他忍辱负重，忧国忧民，并不为个人的坎坷而唏嘘。当与妻子在古城西安告别时，在满腔愤怒下写了一首激励诗。其中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联句。一派正气浩然，以国家利益为重，刚正不阿，决不贪生怕死，趋福避祸。这是他爱国情感的抒发，也是他性情人格的写照。来到新疆后，他摘出这一联句写出作为书房联。去看望他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能为国家不惜牺牲个人的伟大襟怀。

“坐卧一楼间，因病得闲，如此散材天或恕；结交千载上，遇时为学，庶几秉烛老犹明。”这一联是林则徐晚年因病告老还乡后，为自己在原籍读书楼所作的“闲居”对联。表现了他老年好学、孜孜不倦的自强不息精神。

 

3．赠赐酬对，辞雅情切

林则徐在长达四十年的宦海生涯中，经常向部下、上司、朋友、亲属赠答偶语，属联酬对。这些应酬性的对联，大多情深意雅，文辞工妙，深受世人爱重。

联学大家梁章钜是林则徐的好朋友。梁的三子梁恭辰六次科考均不能中试，只好通过捐钱做了浙江府道官员，以便于照顾父亲。为此，林则徐远从陕西寄来贺联：“哲嗣以二千石洊登通显，台端以八十翁就养湖山。”梁章钜“谢不敢当，而心艳其语”，于是就请求林则徐将此演成长联，想挂在杭州寓所中时时观赏。过了一月有余，林则徐拨冗为其写了长达二十八字的长联，缀以长跋，手书寄来。联曰：“曾从二千石起家，衣钵新传贤子弟；难得八十翁就养，湖山旧识老诗人。”跋云：“茝林中丞老前辈大人，自出守至开府，常往来吴越间。今率嗣敬叔太守又以一麾莅浙，迎养公于西泠。公游兴仍豪，吟情更健。此行真与湖山重缔夙缘矣。昨书来索楹帖，以则徐前书有‘二千石、八十翁’对语，嘱广其意为长联，并欲识其缘起。公昔历封圻，距守郡时才一纪耳。今悬车数载后，复以儿郎作郡，就养于六桥、三竺间，此福几生修得！若他日再见封圻之厉承，此衣钵之传，岂不更为盛事。敬叔勉乎哉！道光丁未人日，同里馆侍生林则徐识于青门节署，时年六十有三。”脍炙人口，词翰双美，令梁章钜感愧交并，收入其《楹联三话》之中，将对联装裱后悬挂厅堂，当作传家宝视之。

再如“陶熔梓里三千士；领袖蓬山二十科。”这是林则徐赠给苏州紫阳书院石琢堂联，石为吴中文坛前辈，执掌书院十余年，培养许多子弟。此联称扬中更能雅切其人，非泛泛作谀词者也。他如赠云南人陕西巡抚杨颺联：“点苍南去钟英地；太白西来建节天。”恩县赠陶熔联：“河清想见官如水；宦久真知县是恩。”赠巡捕官吴廷榕联：“久许匡刘成国器；肯将屈宋例衙官。”赠张云巢联：“清门甲第传儿辈；旧部湖山属寓公。”送叶申芗到云南富民县任官联：“人自玉堂来，吏亦称仙宜不俗；神从金马见，民能使富莫忧贫。”赠王廷绍联：“南士渊源承北学；秋曹门馆坐春风。”等等，都是受人喜爱的佳联。

在应对酬答之中，林则徐撰写的挽联尤其精善，曲折如意，各肖其人，颇状其情。比如，韩崶曾在福建任提刑官，这时林则徐还是诸生，韩公对其非常器重，以国士相待，对林则徐多有奖掖扶持。后来林则徐任职于吴中，韩公已经退官闲居，林则徐经常前往拜访，二人相谈甚欢。韩公去世后，林则徐压抑悲痛，撰写挽联高度评价了韩公的一生：“西曹法律，南纪封圻，溯三朝中外勋猷，范富欧阳同著望；闽峤襜帷，吴趋杖履，忆卌载因缘香火，李张皇甫愧知名。”再如陶澍是政声政绩俱佳的能臣贤吏，曾任江淮总督。他死后在遗疏中有“林则徐才识十倍于臣”之语，向朝廷力荐林则徐。陶澍去世后，林则徐非常感动，深情地撰写挽联：“大度领江淮，宠辱胥忘，美谥终凭公论定；前型重山斗，步趋靡及，遗章惭负替人期。”

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挽蒋攸铦联：“合两朝宰辅封圻，第一流人终不忝；培四海贤才俊乂，在三师事有同悲。”挽孙尔準联：“海徼树丰功，水利边防，廿载宏宣经世略；宫衔隆晋锡，易名延赏，九原还切报恩心。”挽卢坤联：“十年三建戎功，帝赖重臣，回纥蛮猺皆慑魄；九省七膺节镇，人怀遗爱，山河岭海总铭恩。”挽陈用光联：“德性秉盅和，两入琼林，稽古荣跻卿贰贵；文章崇轨范，七持玉尺，爱才群仰老成型。”等等，不胜枚举。

4．青史公论，联挽英雄

林则徐还有许多写景、状物、抒情、寄意的佳联。比如：“一榻梦生琴上月，百花香入案头诗。”“右军帖许怀仁集；兴嗣文宜智永书。”“老树苍岩含古色；清溪白石称幽寻。”“有惠及人春映日；其清在抱水当风。”“笔健乍临新获帖；手生重理旧弹琴。”“朗月照人如鉴临水；时雨润物自叶流根。”“长空有月明两岸；秋水不波行一舟。”“我已家风负梅鹤；天教处士领湖山。”“师友肯临容膝地；儿孙莫负等闲书。”等等，都是韵致高华、启人教益的佳联。

林则徐病逝之后，天下士人莫不惊愕，扼腕痛惜。纷纷以挽联来纪念和痛悼这位爱写对联的民族英雄、一代名臣。这些对联大都能切合林则徐的政声功绩，为盖棺论定之言。

比如咸丰皇帝的挽联，痛彻怜惜，泪祭英灵：“答君恩清慎忠勤，数十年尽瘁不遑，解组归来，犹自心存军国；殚臣力崎岖险阻，六千里出师未捷，骑箕化去，空教泪洒英雄。”

再如“千古英雄皆堕泪；四方妇孺尽知名。”（胡林翼挽）“理事若作真书，绵密无间；爱民如保赤子，体会入微。”（程恩泽挽）“品望重当朝，犹忆追陪瞻雅范；褒荣垂史乘，徒殷景仰吊遗徽。”（魏源挽）“帝鉴忠臣，历艰危不敢爱身，一字定千秋史论；公为民望，想魂魄犹堪破贼，八闽系四海讴思。”（祁隽藻挽）“治黄河，巡江苏，督湖广，垦辟新疆，烈烈丰功感黎庶；禁鸦片，逐奸商，灭夷威，销烟虎门，沉沉伟绩动西洋。”（唐达挽）“报先帝而忠陛下，两朝开济属宗臣，表续出师，千古英雄同下泪；佐天子以活百姓，万口欢呼起司马，家传画像，四方妇孺亦知名。”（胡林翼挽）“附公者必皆君子，间公者必是小人，忧国如家，二百余年遗直在；庙堂倚之为长城，草野望之若时雨，出师未捷，八千里路大星颓。”（左宗棠挽）“三吴颂遗爱，鲸浪初平，治水行盐，如公皆不朽；卅载接音尘，鸿泥偶踏，湘间邗上，今我复重来。”（左宗棠题江宁陶澍、林则徐祠）“焚毒冲云霄，正气壮山河之色；挥旗抗敌寇，义勇夺魑魅之心。”（郭沫若题福州林则徐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