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表达性沙游工作：基于荣格心理治疗的实践探索》一书第三章：玛格丽特·洛温菲尔德的世界技术与多拉·卡尔夫的沙盘游戏（下半部分），Eva Pattis Zoja 著，高岚 常莉俊 吴瓊 /译，申荷永 /审校。
关于1956年之前，玛格丽特·洛温菲尔德及其世界技术的故事，可点击昨日推文查看了解：玛格丽特·洛温菲尔德：“在自我的检视下呈现生活”
1956年，洛温菲尔德在苏黎世举办了一场关于世界技术的讲座，多拉·卡尔夫就在那里见到了她。
图：多拉·卡尔夫，玛格丽特·洛温菲尔德
那时，多拉·卡尔夫正在荣格研究院学习，对世界技术十分感兴趣。她决心将世界技术发展成一种以荣格理论为基础的儿童治疗法，荣格本人也支持她这么做。她前往伦敦跟随洛温菲尔德、迈克尔·福特汉姆（Michael Fordham）和唐纳德·温尼科特学习了一年。
多拉·卡尔夫对世界技术的操作程序没有做重大改动，但她根据分析心理学和埃利希·诺伊曼（Erich Neumann）提出的意识发展阶段论，重新做了描述。多拉·卡尔夫将这项新的治疗方式称为“沙盘游戏”。
1966年她发表了第一篇沙盘游戏治疗的论文——“作为治愈因素的原型”（Kalff, D.,“The archetype as a healing factor”, Psychologia, 9, 177–84）。她重点强调了“自性”，自性在荣格的定义中是意识与无意识的整体，与“自我”之间存在某种张力。当自性与自我之间处于合适的张力、自我允许自性占据优势地位时，自性可以看作是精神健康的一个指标。
多拉·卡尔夫喜欢东方哲学，这一点在她的著作中有体现。她的一个突出贡献是，成功地将灵性维度融合进心理治疗方法中，并使之看起来合情合理。
她在美国和日本各地举办讲座，尤其是她超凡的个人魅力，使得沙盘游戏的优势迅速传播开来。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她去世之前——世界各地的治疗师纷纷前往瑞士昭里孔（Zollikon，苏黎世与库斯纳赫特之间的一个城镇，多拉·卡尔夫的家）跟随多拉·卡尔夫学习。
卡尔夫在瑞士昭里孔的家始建于1485年，
被认为是沙盘游戏治疗的诞生地
1985年，她成立了国际沙盘游戏治疗协会（ISST），提供系统培训，并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发展组织。
尽管多拉·卡尔夫警告说对患有严重精神障碍的病人，不要使用沙盘游戏治疗；但今天，沙盘游戏治疗已成为精神诊所的核心技术，在治疗精神失调、身心失调和人格障碍方面取得了很好的疗效，证明它是全面治疗的一部分。
数年来，人们不仅研究沙盘游戏的象征性表达，也研究童年早期的前象征性过程，包括像投射认同之类的复杂移情过程。在来访者只玩沙子而不玩任何玩具的案例中，这一点尤其重要。
治疗师与来访者之间在“精神层面”发生的心理动力过程，可以通过一个具体的第三方中介——沙盘——而得以呈现。此时，来访者无目的的用双手玩沙子，于恍惚中在沙上形成某些痕迹；他经由这些痕迹感受自己的情绪状态，仿佛某种来自外界和沙盘的东西触动着他。
我在1988年跟多拉·卡尔夫做过多次沙盘。她认为，沙盘游戏不适宜连续进行，最多不超过一星期一次或两次。在治疗中，她提出问题，表现的活泼而健谈，全神贯注却又几乎不被察觉的观察我的双手。
进入她的治疗室，看到她和满屋的玩具，就会感到一种自由感，但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这不仅仅是不去评判和控制：更多的是，一个人所思所做的每一件事好像刚刚好就是她所期盼的。只要是人所能想象到的事，不管将其付诸行动是多么的荒谬，多拉·卡尔夫都只会报以好奇和理解的一笑，伴随着她动听的瑞士德语：“啊，原来是这样！”似乎她总是在向来访者学习。
在多拉·卡尔夫的治疗中，可以深切的感受到海因兹·科胡特（Heinz Kohut，1913—1981）所说的“妈妈眼中的光芒”。来访者能够感受到她对心灵的尊重，同时她的朴素也让他们可以较快的放松下来。有时，这种方式却让人低估了她的智慧。
多拉·卡尔夫这个看似中介的技术，对初学者来说非常危险。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沙盘游戏还算运用得当。它既没有被当作一种神秘的救赎工具，也没有被用作科学诊断的测试方法。
它保持了临床技术与文化、人类学方法之间的平衡，也保持了精神分析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平衡，还保持了科学与智慧、西方与东方之间的平衡。
迄今为止，无论是对来访者还是对各种相关应用，它都保持了一种开放的态度。很少能有心理治疗技术有这么广泛的应用。
卡尔夫在瑞士昭里孔家里的沙盘室
我们可以这样描述心理治疗中无意识的呈现方式：基于身体的感觉，觉察一种特殊的情绪。例如，在沙盘游戏中，情绪被转化为沙中所塑造的一个形状或一个意象。这个情绪会引发一系列的意象，并最终形成一个可以用语言描述的故事。
在沙盘游戏治疗中，无意识通过身体、情绪、意象和语言一步步的表达，也可以反过来，从语言、意象、情绪到身体。治疗可以从其中的任一部分开始。
多次治疗的意义，正是使心灵表达的水平从一个阶段迈向另一个阶段。不管是上升到一个“较高”的水平还是退回到一个较为“原始”的水平，成功迈向一个新的阶段，总是伴随着极大的解脱感。
表达水平的转换具有激发作用，通常是植物神经系统最先作出反应。儿童不再口吃或紧张，或沙盘做到一半要去上厕所，都是相关例证。
卡尔夫与儿童工作沙盘
与其他精神分析治疗相比，沙盘游戏的另一个典型特征是，阻抗机制在治疗师与来访者之间较少体现（比如当来访者迟到太多，或谈论不相干的事情），而是直接呈现在了沙盘中。来访者可能用墙或堡垒表达他们的阻抗，也可能用特别对称、空洞的或拥堵的意象来表达。沙盘的这个优势十分突出。
治疗师不会直接受到影响，而且较容易识别阻抗。最重要的是，阻抗机制以直觉的方式呈现，那么阻抗就不再仅仅是阻抗，而具有了建设性。我们可以一眼就看出，一堵墙在沙盘中不仅是分割与隔绝，也是保护与考量。一个空洞的沙盘意象传达出缺失感，也传达出自由与空间感。过分的秩序化与结构化表达出一种受到限制的感觉，同时却也有一种安全感。治疗师必须能够识别这些基于精神动力的对立面，沙盘游戏中识别它们并不难。
另外一点也是人们已经提到过的一点，就是中立“第三方”。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创伤经历可以通过沙盘来呈现。听起来有些抽象，那么，我来用一则格林童话“牧鹅的女孩”为例来说明这一点。
众所周知，童话描述了内在的心理机制，它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许多心理动力。
童话的开始，一位王后与女儿告别。这位公主要去很远的地方与她的未婚夫见面。路途中，公主被女仆陷害，女仆换上了公主的衣服和马匹冒充公主。当她们到达目的地时，王子——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多数王子那样——没有发现女仆顶替了公主，迎娶了女仆。真正的公主却被分配去放鹅。
过了几天，王子的父亲——拥有敏锐观察力的国王——开始怀疑，并要求牧鹅女孩告诉他她的生活。牧鹅女孩因被胁迫立下诅咒，拒绝了国王的要求。
国王提出一个建议：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对铜炉诉说所有的苦恼。当女孩向铜炉倾诉时，国王就藏在炉管中偷听——这是一种婉转的策略，如同现在心理治疗师所做的那样。
沙盘游戏就像这则童话中的铜炉。一个人只有感到安全时，才能倾诉内心的苦闷，而不用担心烦扰到任何人，也不用担心被惩罚、误解和嘲笑。因为难以承受，所以一个人不会轻易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需要慢慢来。
参考文献
·Dora Kalff’s life is described in detail in Mitchell and Friedman, Sandplay.
·Kalff, D., 'The archetype as a healing factor’, Psychologia, 9, 177–84, in A. Guggenbühl-Craig (ed.) The Archetype: Proceedings of the Second 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Analytical Psychology, Karger, Basel, 1966.
·Navone, A., 'Matter and the psyche: A feasible therapy’, in E. Pattis Zoja (ed.) Sandplay Therapy: Treatment of Psychopathologies, Daimon, Einsiedeln, 2002.
·Pattis Zoja, E. (ed.) Sandplay Therapy: Treatment of Psychopathologies, Daimon, Einsiedeln, 2002.
·Kohut, H., The Analysis of the Self, 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Press, New York, 1971.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