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相貌、语言以及生活方式，但是无法改变一个人对家乡美食的眷恋，在家乡的一碗面、一道菜、一盆汤中，我们能够找到自己最真实的归属感。就像毛主席的红烧肉、汪曾祺的咸鸭蛋、老舍的爆肚、梁实秋的豆汁儿，对远在深圳打拼的我来说，虽已习惯一日三餐围着大米转的生活，但味觉深处的最难忘的还是老家的饸饹面。
张煜曦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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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一碗饸饹面才意味着到家
2016年春节前两天，我裹着刚刚从旅行箱中取出的冬衣，风尘仆仆的下了归乡的火车，在出站口见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父亲，手臂上还挂着围巾棉衣这样的御寒衣物，心中不免又是心酸，又是感动。
从在武汉上学开始，就一直坐这趟后半夜才到家的火车，如今在深圳工作，回来时还是这班晃晃悠悠的火车送我回家。
“饿不饿？路上没吃啥吧？还去吃饸饹面？”父亲将我手中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对我说。
“中！”我响亮而又干脆地回答。
从上大学那会，我便和父亲在这一流程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那就是接我下车后去火车站西边一家小店喝上一碗饸饹面，母亲曾经用三个字形容这家小店，那就是：不好吃。
我的回答是：过了嘴瘾。
是啊，在外漂泊了一年的家乡人，能回到家喝上一碗饸饹面，过过嘴瘾，是多么满足的事情啊，谁还管他好吃不好吃呢？
正如台湾作家白先勇先生，多年离家的他，在迟暮之年回到老家桂林，连吃三碗想念了大半辈子的桂林米粉，说了一句：“桂林米粉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我远不及白先生的学识与才华，但是我与他感同身受，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饸饹面才能让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到家了。
饸饹面最代表老家人的口味
我的老家在豫西南的郏县，但是我却不能说我是地地道道的郏县人，一岁时便随父母定居到了平顶山市区，家乡与我最紧密的联系，怕是只有那一碗飘香四溢的饸饹面了。
从我记事起，它就与我形影不离。年幼时，妈妈还没有找到工作，为了维持生计就在平顶山市区的平煤总医院附近开了一家小小饸饹店，当时还小，妈妈的辛苦和生意的好坏我全没有印象，只记得我每天中午和晚上要各吃一小碗饸饹面。
妈妈说，我见客人进门，还大声叫卖：“碗饸饹面，好吃的碗饸饹面！”我对碗饸饹面的嗜好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也可以说我是嗅着饸饹面汤中的羊膻味长大的；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每每学校一放寒暑假，父母便将我送到农村的外公外婆家生活。
村头有一家饸饹面馆吸引着四里八乡的乡亲们，但是，这里与其他的面馆不同，你既可以在店中点上一碗面，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也可以自己带着面粉，大葱或是蒜苗，让店家代工制作，让你吃的舒服而且放心。
谁家的麦子还能有自家的好呢？老常客们总是吃完抹抹嘴说了句“得劲！”便起身走了，你可不要吃惊他为什么不给钱，乡里乡亲，诚信就是一个人做人的标准，等到月末，老常客们又会来吃上一碗面，顺便将这个月的面钱一块结算了，店家的对食客的信任，食客对店家的守则，没有一纸的协议，这便是最牢固的合作准则。
大学时来到了九省通衢的武汉，吃了地道的武汉热干面，面条劲道，酱汁浓郁，回味无穷；应朋友的邀请，来到了古城西安，吃到了味道纯正的油泼面，面条看似简单却又不平凡，辣子香却不辣心，面条宽得过瘾。
工作来到了广东，吃到了正宗的鲜虾云吞面和竹升面，云吞面的鲜而不腥，竹升面面细却又劲道弹牙，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热干面
这些面食各有特点，也能在面中看出当地人的性格，武汉人精明能干，热情直爽，热干面的食材看似简简单单，制作却是相当费工夫；陕西人直爽豪放，憨厚朴实，吃上一碗油泼面好似看了一场秦腔，粗中有细，回味无穷；广东人诚实重义，理智精明，鲜虾云吞中满满的全是诚意的虾肉，面条的配方精准无误，吃上一碗面，让你感觉到他们对食客的尊重，对食材的尊重。
这些面食，固然好吃，但是我总是觉得少了一味，思来想去，我觉得缺少的是家乡的味道。
▲油泼面
来到一家饸饹面馆，要上一碗肥汤的饸饹面，站在一旁看着师傅们忙前忙后的制作，无不惬意。
师傅将揉好的面团塞进饸饹床子中，在电机的轰鸣中，一条条淡黄色筷子粗细的面条被下入了翻滚着的面汤中，面汤的温度很高，没多久，面条便飘在汤面上，往锅中加上一碗冷水，面条又缓缓的沉了下去，不一会，又翻滚上来，如此反复几次。
一旁的另一位师傅麻利地一筷子将汤面上的面捞出，撒上一把本地的大葱葱花，挖上一勺尖当地才有的羊油辣子，夹上几片煮好的当地山羊腱子肉，从另外一口正在煮肉的大锅中浇上一勺肥肥的羊肉汤，一碗热气腾腾的饸饹面就这样诞生了。
伸出筷子将面条中的面、葱花、羊肉以及羊油辣子搅拌均匀，就可以大口大口地吃面了。
本地产的小麦面，面条淡黄，弹性十足；本地产的大葱，辣度适中，甜香四溢，本地产的山羊肉，膻而不腥，肉烂入味；值得一提的是羊油辣子，从当地的山羊的羊脂中提炼出羊油，在锅中加热起泡，泼在辣椒粉中，静止几个小时，一碗固体的羊油辣椒便做好了，味道纯正，和饸饹面搭配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
吃完一碗面，沏上一杯浓茶，配上几块小食，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上，身边所有的聒噪都与己无关，一片安然。
美食家陈立教授曾说过，正宗的食物对外乡人来说，往往是不怎么容易接受的，因为它是服务于当地人的一种口味。我很赞同这样的说法，朋友来家乡拜访我，我特意带他吃了一顿远近闻名的饸饹面，当我满怀期望的等待他赞美的评价时，他却说：“还行吧。”无比失落。现在想想，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不应当以自己的评判标准来约束他人的选择。
作者简介：
张煜曦，男，1991年出生于河南平顶山，2010年离开家乡外出求学，2014年定居广东深圳，从事视觉设计工作，爱好写作，文章多次获奖，2012年，乡愁散文《马街书会》获得首届全国大学生正文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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