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两传老师之《日记一则 升降浮沉和通滞》

 日记一则 升降浮沉和通滞--林两传医师（中西医）
伤科的治疗和诊断原则，最后我自己总结为“势的顺逆，可动和不可动”两则。这两个原则，我称它作伤科心法。当掌握了心法后，各类手法和理论，都消融于其中，有点得鱼忘筌的感觉。
一直思索着，中医内科有没有这样的心法可以掌握，既是诊断也是治疗的终极原则，并且在手下清明直观的。势的顺逆和可不可动，手下是清清楚楚，不待思辨的。虽然不待思辨，却是可以说清楚讲明白的，只要手感训练程度相当，所有人的诊断会是一样的。
依着伤科心法，不管是治病、养生，都一样，就是还原结构，恢复机能，重塑身体长养的环境，而治病的法则自然消融于其中。内科思维是不是也有这种打破治病与养生的界限，不管病的外相，只用简单原则，就能恢复生机，病自然消融于其中。
希望内科能像伤科触诊一样，不待问诊而能够看清人体内在气机流动，用望闻问诊直观掌握，如我见过的几位神医一般。如果没有掌握基本心法，就不能法无定法，会永远处在选择那个法来用的阶段。就不能成就一份通明的智慧，被外相主导着。书本找不到我想要的，老师的智慧传不进我心中。
我一直认为中医所思考的问题，应该就是“生机流动”而已。但是如何去思维影响生机流动的因素？如果想通了，这应该就是如同伤科心法般的终极心法了。
中医的八纲辨证相较于手下的清明直观，其实不算直观，需要太多思辨在其中。而且八纲也不足以成为一个统摄诊断跟治疗的心法。它还是在思考病，没有办法承担养生这一部分的内容。也就是中医传统使用的原则，并不足以描述我所希望“看见”的生机流动状态。
当我把脉的时候，觉得要描述清楚脉给我的讯息，必须用“ 盈亏、亢衰、通滞、浮沉 ” 四组相对的概念，才能描述气机的流动状态、质的盈亏、功能与结构之间的关系，也才能清楚治疗的方向和次第。但是这还是不够直观，于是困扰了我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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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阵子，思索着阴阳五行的道理。一直认为阴阳五行的理论是害死中医的毒瘤，因为五行的推演，基本上是一种套套逻辑，凭着虚空的架构推论，用来治病，解释不通的现象，不能明白的道理，五行一套就解决了！这完全违背了可以实证、清楚明白的原则，根本就是开玩笑，草菅人命。不能理解为什么还有医生能用自己完全不能掌握的东西去治疗别人（像金匮要略的第一章就是）！
他们认为五行的理论，像开关，按下去计算机就动了，手一滑屏幕就变了！我们不需要理解其中奥妙，只要会用就好。然而虽然我们不懂手机计算机的理论，但是其中的每个操作步骤和结构，应该是清清楚楚的，每个人使用都有相同结果，但是五行则不然，每个人可以选取自己的解释途径，一个相同的按钮，可以出来各种完全不同的结果，生命的安危，可以决定在这种完全不确定的理论上吗？
但是我心中也有不安存在着。如果这个理论是如此的可笑，为什么两千多年来，道家、道教、五术、医学都一直使用着？所有古人都是笨蛋只有我聪明？古人一直注重实际生命的智慧，强调体悟，那五行这个空虚的架构如何体悟？木头吸水成长，被火烧了成土，土里埋着金，金熔化变成水，五行如此相生循环着，这算那门子体悟！
有一天忽然回想起泰山师父的话:“ 五行论气化不论质，所有的具象陈述都该视为一种比喻 ”。于是我如有所悟。木是一种生发的力量，火是一种气化散发的现象，金是一种收敛的力量，水是一种聚集化生的现象。土为中宫，五行依土而显像变化，木火一局属阳，金水一局，属阴。
无病之脉，中正平和，就是无恙的中宫土。其中有生发有收降，气机流通无碍。脉象出问题在升降浮沉出了问题，升为木气，浮为火气，降为金气，沉为水气，过或不及或不当转折或气不相接续，都是病。而干扰升降浮沉的是通滞，通滞起于六气（风火暑湿燥寒）和伤瘀。所以生机流动的状态，可以用升降浮沉和通滞来描述。“升降浮沉”就是伤科里“势的顺逆”，“通滞”就是“可动与不可动”。
中医里，一些问题就在把脏腑具象化，实质化了。脏象是五行的代号，不是脏器本身，如肺相对于金。金明明只有肃降之性，也就是肺这个脏象只有肃降之性。但问题出在于把肺某种程度等同脏象，包含于脏象之内，而肺有病，必须宣发，于是肺这个脏象就同时具有宣发及肃降两组完全冲突的概念，就完全不直观。肺脏变成一个思维概念系统，而不再能直观看清。所以问题就出在把五行具象化，肺有病就是肺有病，不是金有病，该论的是肺这个局部里，五行出了什么问题。就不会搞出肺又宣发又肃降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局部有小五行，整体一个大五行。所以总体一太极，处处可立太极。局部的升降浮沉出问题，会影响总体的升降浮沉，这样五行的道理就能理解，而且可以清楚于脉中直观，气色声音的直观掌握也明白而有所依。
所以不论局部、系统或总体的病，也不论脏腑经络的病，在治疗上只看成是局部或总体的升降浮沉和通滞问题。同样在养生的方向（补不足或导有余）上，也清楚了然。这样就不会使中医的一些治疗，依着所见气机的状况，用阴阳寒热来直接对抗，不再是热者寒之、寒者热之，而是可以依着气机应有的流动循环引导。就像伤科手法引导不可动的筋骨膜使归还整体势，而不是挤压扭转对抗。
从厘清伤科心法以来，自己的进步快了许多，永远用宏观看问题，手下也清明精致很多，也因而心法的实质内涵一直在修改增加，操作的方法也一变再变。所以内科的升降浮沉通滞，思维方向应该是不会变的，但内容细节会不断修正。比如用引导的概念去思维，很多的功能分类就必须重新思考。像麻黄就属火，桂枝属木。柴胡属木，白芍属金。石膏、知母属金，麦门冬、生地属水……
想了十来年的问题，有了小小结论，写下来作为纪念。虽然一定有一大堆人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但是我近期教的学生，应该比较可以理解我的想法。一些一直等着我厘清内科问题，一起前进的学生，这就是我最新想法的总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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