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村庄都有着残酷的权力斗争经历，鸦岗村死掉了一个村支书；而冼村，人心已支离破碎。
文 | 特约撰稿刘洁 实习生王昱倩
1月19日，广州市中院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公开审理了广州白云区鸦岗村村支书邓杰兴被杀一案，共有包括萧裕超在内的共10人分别被指控犯故意杀人罪和非法拘禁罪。
事件的起因，是萧裕超与邓杰兴竞争鸦岗村村长落选后，心存怨恨。他出资70万，找人联系“纪检监察部门”查处邓杰兴，失败后，收钱者找了一拨人，绑架杀害了邓杰兴。
简单来说，这是一起从选举斗法，最终发展至绑架杀人的悲剧。
随着城市化的扩张，土地财富迅速升值的城中村，往往陷入最焦灼的斗争。虽然有村民选举的渠道来改变村一级的权力结构，但在现实中，有时没有成为良性的治理典范，而显露出一些弊病。
我曾经采访过广州两个村庄，一个是白云区的鸦岗村，那里因为交通便捷，而催生出众多物流园；一个是天河区的冼村，因为地处黄金地段，土地昂贵，其外逃的村支书卢穗耕被村民们称作“百亿村官”。
两个村庄都有着残酷的权力斗争经历，不同的是，鸦岗村死掉了一个村支书；而冼村，有许多村官坐了牢，但村里的人心已支离破碎，村庄被拆成了残垣断壁，不知如何重新开始。
庭审现场。
“沙尘超”
萧裕超今年51岁，个头不高，人很壮实。他本科毕业，早年在广州一所中学教书，后来回到村里做村官，主管国土、治安方面的事务。
在鸦岗村，萧裕超是个气派很足的人。
平时见面，大家叫他“超哥”，私下里，变成了“沙尘超”。在广东话里，“沙尘”就是形容一个人嚣张，趾高气扬，所到之处，必能掀起一番尘土。
据当地村民和村干部介绍，萧身边常年跟着一帮人，一旦对村级事务不满，就会组织人去告状，还会拉横幅声讨。村里有个老支书就被他斗下了台。
而邓杰兴在萧裕超面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年轻人。
邓杰兴曾入伍当兵，1998年退伍回到村庄时，还只能坐萧的“马仔”，当一个治安队员。把老支书拉下马时，两人还是政治盟友。
但到了2009年，邓杰兴在村里的政治地位迅速崛起，徒弟打败师傅，通过选举，他先是击退萧裕超做村长，后来又做村支书。
鸦岗村的宗祠保存完好，是村民最重要的纽带，也是村级选举最重要的基础。图 刘洁
邓崛起的原因，除了性格比较随和，能够得到村民的拥护之外，背后也有着家族人脉的支持。
在7千多户籍人口的鸦岗村，有包括蔡、邓、何、萧、梁五大主要姓氏。邓姓有1000多人，而萧只有300人左右。
当选举“斗法”屡次失败之后，萧裕超开始寻求外界帮助，试图通过纪委查案的方式，来整垮邓杰兴。
不幸的是，他找的自称“广东省纪委处级干部”的张超明，实际是个冒牌货，早年在广东省审计厅当过两年司机，后来一直没有正式工作。
萧裕超送给张超明70万，但纪委查案却毫无动静。俩人密切交往了两年，到了2014年10月，张超明通过萧裕超提供的行踪细节，找来几个广西的农民绑架了邓杰兴，将邓杀害。
卢穗耕的私产
相比鸦岗村的悲剧，冼村村民陷入的，是更大的苦难，已经外逃的卢穗耕曾经掌控冼村33年。
卢姓在村里是大姓，但更大的姓氏是冼姓，卢穗耕通过联姻娶了一名冼姓女子，从而扩大了他在村里的群众基础。
因为地处城市繁华地段，冼村大概一平方公里的聚居区里，曾经有十多万外来人口来租房居住，寸土寸金，生意红火，村民们都忙着闷声发财，很少过问村里的事务。
即使是可以通过选票来选举村长的时代，村民们对于选票也全不挂在心上，把投票当做一件应付的公事。
投一张票，村里给5元、10元，于是，村里的干部基本都成了卢穗耕的私仆。
广州冼村。
对村里的政治常年淡漠，最终村子巨大的土地财富成了卢穗耕个人的私产，由他任意处置。如卢印刷的《冼村村志》中，冼村还有460亩土地，按照周边曾拍卖过二十多万一平米的记录，这笔财富惊人，但村民却不知财富去向。
而卢穗耕也可以任人唯亲，除了村干部是私仆，甚至村里扫地的人，都是安排和自己有点关联的人，到了最近几年，冼村要拆迁时，矛盾才凸现出来。
卢穗耕掌权时，通过修围墙的方式，把冼村隔绝开来，租户们被赶走，村里的房子被拆掉大部分，一下子成了残垣断壁。
断了生活来源的村民，也就过上了穷苦人的生活，村庄整体拆迁始终无法成行。
一部分人守着拆破的房屋，冷清生活：曾经同意拆迁的，则没有家，只能在外地租赁房屋过日子。
村里的意见再也无法统一，破落的家园成了一个无解的僵局，似乎再也没有了出路，而离奇的是，村里的土地，仍然是一笔数十亿的财富，却无法变现。
【本文来源：剥洋葱people公号 作者：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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