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宋词里的王弗
◎ 蓝朵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苏东坡没有地下墓穴，没有几千童男童女可以为他飘洋过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可以长生，可以封存自己的爱情。于是，他用自己的词，自己的诗把对一个叫王弗的女子一点一点地养在了一阙阙的词里。千百年之后的这个夜晚，我无意打开了一页一页的书。这个女人就开始呼吸，她的脸色红润了，我甚至可以看到她轻舞着裙裾，翩翩起舞了。
苏轼说，王弗就是那朵在深夜里即将睡去的海棠。他害怕，不舍，怜惜，甚至恐惧这朵暗香盈袖的花，会从此深沉地睡去，再无醒来之日。于是，他寻来了最红的，最亮的红烛彻夜地燃着。
这朵海棠生于大山之中，巍峨的山水滋养过的肌肤如浸过春露的嫩芽，弹吹即破，美艳动人。画师的精湛的技艺里，我们看到了美得倾城的面容与身躯。而那位深夜执烛照红妆的男人却在十一年的风尘里，品味着爱的相濡以沫，风雨同舟。
在那个男性天下的世界里，女人是摆放在家里的瓷器以彰显地位，或者是供男人把玩的花鸟而已。王弗虽是女儿身，却不仅是一件花色鲜艳质地纯正的衣裳。她是苏轼的一盏夜行的灯，一杆登山的杖。倚着她，苏轼走向了通往京城的仕途。
就是这样一朵让苏轼又爱又怜的海棠，却早早地凋谢了。她在那个温暖的五月，永远地成了一片落红，岁月将她辗成了尘土，永远地留在那个叫宋朝的时光里。27年的韶华里，她留下了太多的馥郁馨香，待后人寻访。苏轼不会忘记，三峡路上的吟诗唱和，喜雨亭前的祈风求雨，凤翔大院的快乐生活，更不会忘记唤鱼池边的缘定三生。而如今，唤鱼鱼犹在，佳人却已身入黄土。
苏轼再也不用高烛照红妆了。暗香先返。唐人无稹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苏轼的云，苏轼的巫山，烟消云散了，化为一缕轻烟，在明月好风闲处，让后人来好好地猜猜。樽前的那一曲为谁哉？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
何日君再来，鸳鸯桥什么也没有给苏轼留下。这样美丽的爱情无处安放，就放在这样的词里吧——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掩卷，王弗在苏轼的词里。开卷，王弗活在苏轼的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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