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作家】胡振华作品: 老开封记事之二

专栏

老开封记事之二

题记: 记忆中的过往虽然不如史料的翔实,却更纯朴更活泼更有生趣

叫卖声长长的,小巷短了

——街串子之1、2、3……

早些年,写过一首关于小巷叫卖的诗,第一句便是“叫卖声长长的,小巷短了……”自觉这句诗颇有意境:一声吆喝,或雄浑或苍老或清越,从巷子的这头直传到小巷的那头,给寂寥的小巷平添了许多生气和热闹。于是,这篇小文的标题便就用它了。

“街串子”,这三个字原本是用来称呼那些小本生意没有铺面走街串巷的小贩们的,看字面倒也贴切。但现如今这么称呼我小时候见到的遇到的那些小贩们,便觉得有些大不敬。那些小贩们的手艺和一生只专注做好一件事情的精神,在今天,都可以被称为大师了,他们留下的风景留下的味道(人间有味是清欢),更是让多少人怀念至今赞叹至今。

有人说,因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吃什么都不香了,所以才去怀旧,我对此说颇不以为然:味蕾的记忆是深刻的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们整天说家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如果味蕾能轻易改变,我们还需要去追寻吗?

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家乡留给我的美好太多了。前几天写了一篇关于老五美酱菜铺的文章,有朋友在留言里提到老开封的五香兔肉和油茶,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不知为什么,觉得卖兔肉的小贩都是傍晚以后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们白天要做好做足功课,或者是白天我老在玩忽略了。印象里卖兔肉的小贩总是挑着一副担子:前边的担子是四个腿的小几上放一个近乎正方的浅浅的匣子,匣子用玻璃罩罩着,里边有十几只盘子,盘子里大大小小摆放着一块块的酱红色的兔肉。后边的挑子是个箱子,里边放些小板凳衣物什么的。玻璃罩里通常亮着一盏灯,一盏和家里的煤油灯不同的灯:一根细长的管子上开放着一朵灯花,(电石灯?),它在风中摇曳,却不会在风中熄灭。灯光弱弱的黄黄的,在夜的雾气中倒也显得光亮和温暖。


兔肉都是风干了以后才卤的。兔子应该都是野物,那时养殖场还没有,况且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量。不知卖家是如何卤制的,这可是商家的秘密。只要那玻璃罩一打开,五香兔肉的香气便弥漫开来,让人垂涎。前几年,一个亲戚学着做卤兔肉,大家都觉得直追旧日的小商贩,我尝了后觉得,确已有七八分的像,但仍不及当年的五香兔肉地道。差到哪里了,其实也说不清。童年的感觉,就像个滑溜溜的大鱼,明明捉到手里了,一个不注意便逃得无影无踪。

当年的卤兔肉到底怎样呢,让我怀念至今?想想,首先是颜色亮,是那种很纯的咖啡红,看上去就想咬上一口;再就是,兔肉虽经风干,但你绝对吃不出柴;第三,当然就是香了:浓浓的酱香,浓浓的料香,在制作的过程中被混合在一起,复合成一种特有的芬芳,这芬芳与兔肉完美结合,生成了一种区别于其他肉类的不一样的醇香。很诧异在没有味精和添加剂提香的前提下,能做出这样的美味来。

每个街串子都有自己独特的叫卖声,卖兔肉的也不例外:五香-------兔肉,抑扬顿挫的,我现在回忆一下,应该是咪索------发唻。有时候为省事,他便只吆喝两个字:“兔————肉”,兔的音节拉的长长的,中间有几次起伏,所以,虽只两个字,倒也韵味十足。那时我和哥哥经常去妈妈工作的电影院看电影,回来晚了,便总是被这叫卖声吸引,叫卖声在街灯微黄的光里穿行,颇有点儿神秘感。于是便控制不住肚子里的小馋虫,爽快地拿出妈妈刚给的分分钱,凑成五分、一角,买一小块兔肉兄妹俩分吃。记忆中的图像那么清晰,那么温馨亲切,像是昨晚刚刚拍摄的。于是不由地感叹日子的不经过:还没停下来细细品味呢,人就老了。哈——


再说说油茶吧!

印象里卖油茶的是位老爷爷。五十多岁吧。整天在大街小巷里转,觉得开封就他一个卖油茶的,因为碰到的总是他。老爷爷背一个类似茶壶的容器:很大,壶嘴很长,没有壶把,壶外边裹有厚厚的布,(很朴实的保温法)壶嘴圆圆的有一个乒乓球那么大,用一个木塞子塞着。当时给我的感觉壶很重,里边应该有几十斤的油茶吧!老爷爷匆匆地走在路上,很少叫卖:他那个大茶壶就是很好的标识。“来碗油茶!”,过路的说。他便停下脚步,动作敏捷地从一只篮子里取出一个碗,小心翼翼地倒一碗油茶出来(壶太重,不小心油茶会溢出来)。顿时,油茶的香味便在周围弥漫,吸引更多的人“来一碗”。我多次喝过老爷爷家的油茶——因为实在挡不住那扑鼻而来的香气的诱惑。另外,油茶的颜色也很美,是那种淡到几乎觉察不出的紫,琼脂般的,透着亮。

油茶的主料自然是炒面,配料一般都是芝麻和花生。首先当然必须将面炒好,不知炒面的具体程序是怎样的,也不知配比,(其实,知道了又能怎样,未必能做出那么好的油茶来,有些东西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面、油、作料,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经过老爷爷神奇的手,混合出来一种特有的油茶面子的香气。在熬制的过程中,再加入炒好的芝麻和精心挑选出来的脱了皮的花生仁,好了,一锅油茶就算完成了。然后,这些油茶就被老爷爷装入了壶中,再然后就被老爷爷背在身上沿街叫卖了,最后,便成了众多食客的腹中餐,成了食客们忘不了的美味。我特别喜欢咀嚼油茶里的花生,因为经过油茶面子的熏陶,那些白白的花生仁特别耐人品味。每次喝完油茶,我总要用勺子将碗上沾的糊糊都刮干净方才作罢。真如黑芝麻糊广告里的那个孩子一样。记不清当时的油茶是三分钱一碗还是五分钱一碗了。只记得姥姥说老爷爷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老伴,两人就靠卖油茶维持生计。“老两口都是实诚人,油茶没做好,绝对不拿出来卖,那花生,都是老两口一粒粒地挑出来的,一个坏的也没有。”姥姥说做生意就应该像他们那样讲究人品,人品不好,就算做出好东西,也长久不了。


再说一种稀罕物吧。

现在的市面上有多少种糖果啊:奶糖、酥糖、果味糖、巧克力、软糖……品牌更是五花八门,糖果厂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满足消费者的需求。我们小时候,可没有这福气。最低档次的可以在街边小铺买到的一分钱一块的硬糖,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骄傲啊:现在的孩子,你们吃过蜂蜜糕吗?什么蜂蜜糕?不知道了吧!(偷偷乐一下)那不是点心,它是一种糖呢!一种很特殊的糖。当时的大街小巷,都不乏蜂蜜糕的叫卖声。

    “蜂蜜——糕”(音调应该是“唻唻——啦”)。声音高亢,听着就甜,足能传到院子里屋子里的小孩子的耳朵里,于是便拉上大人,或者自己跑出来,买不买另说,瞧瞧热闹也好。卖蜂蜜糕的见人多了,常常会放下挑子,来上一段快板:“蜂蜜糕,蜂蜜糖,老人吃了不咳嗽,小孩儿吃了不尿床”,于是人便越发的多起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挺热闹。

卖蜂蜜糕的担子和卖兔肉的担子差不多,前面也是一个方正的大匣子,玻璃罩罩着,里边就放着那些诱人的蜂蜜糕。看蜂蜜糕的形状,便知道是在大锅里熬制而成的,因为那些小块的蜂蜜糕明显是由一个圆圆的东西切出来的。蜂蜜糕大约有一两寸厚,很酥脆的样子,中间有许多的气孔,像发好的面团,但蜂蜜糕是有硬度的。淡淡的浅浅的黄,和蜂蜜的颜色很像。偶尔蜂蜜糕里边也会有一些焦黄色,应该是熬制过程中搅拌不匀的结果。


一分钱是买不着的,但两分钱就能买到一小块。卖蜂蜜糕的叔叔通常会拿一把很窄的小锯子来锯——恰如现在的酥糖,不能手掰也不能用刀切,会碎的。蜂蜜糕不但可以用钱买,还可以用东西换,诸如废铜烂铁,头发碎布,都可以。一般的家长都不会让小孩子失望,于是,一群兴高采烈的孩子手里便多了一块或大或小的蜂蜜糕,甜甜蜜蜜地疯玩去了。蜂蜜糕不是很甜,有一种蜂蜜的香味和浅浅的焦糊味,入口即化,但那种甜香会久久地留在口腔里。现在如果有卖蜂蜜糕的,我想我一定会买上一大块,(那可是小时候的大愿望啊!)好好吃一通,只不知还会不会欣喜若狂了?多和少,小和老,就是这么变换角色的吗?

现如今,开封的夜市多火啊:周边城市的老饕们自不必说,节假日你来看看,五湖四海的车牌子都有。几百种小吃,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欲罢不能,再挑剔的食客也能在这里找到一种自己的最爱。

我也渴望在这里能遇上我的难忘。

那是一种叫做糖梨的小吃。

现在想起来,那甜甜蜜蜜夹杂着梨香的热气便从记忆中冒了出来,袅袅娜娜飘在我的四周,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卖糖梨的也是街串子,也是挑个担子。前面的挑子上放置一口大铁锅,锅底下应该有木炭,所以锅上面什么时候都热气腾腾的。“糖——梨”,走在路上小贩通常也会吆喝几声,声音低沉,不够洪亮,因为他其实是不需要叫卖的,他那热气腾腾的挑子就是活广告。总有人紧走几步要他放下挑子,但他通常要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才会停下,毕竟挑子还是很重的。

担子一放下,食客们便不请自来。这个时候,卖糖梨的大叔会不慌不忙地先将锅下的炭拨弄几下,让火更旺些,然后,将已经煮的很软糯的梨,一个个地摆到锅边上,将还缺些火候的梨放到锅里煮,水原本就热,很快,梨水便开了,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热气。锅边上的梨被这热气熏陶着温暖着,很惬意的样子。

糖梨的取材一般是红皮的秋梨。据说这种梨消痰止咳,所以大受追捧。说是红梨,其果皮并不是红色的,归到赭石色系应该更妥当。不知道卖糖梨的是如何加工的,摆在锅沿儿上的梨一个个光光的亮亮的,像是涂了一层油或者是一层蜂蜜,果皮很是滋润红彤彤的,呈现一种既柔和又浓烈的色彩。糖梨的特别之处还在于,每只糖梨的果皮完好无损,但裹在里边的梨肉却软糯非常,放在小碟子里,只需用勺子轻轻一压,糖梨的果肉包括果皮便全碎了,将一勺从沸腾的锅里取出的梨汁浇在上边,便可以大饱口福了。梨糯糯的,几乎不用咀嚼,梨汁甜甜的略带点儿果酸味,美味纯正地让你吃完了还不想离开。能将糖梨做到这个境界,是门手艺也是门学问。我后来试过好多次,糖和蜂蜜也很舍得放,虽在高压锅里蒸,也不能使梨达到外光里糯的境界,梨汁的味道也差了很远。其实,真正让人难忘的不是梨,而是梨汁。浓浓的、酸酸的、甜甜的,不少人情愿少要点梨多要点儿汁而不得,因为卖糖梨的大叔也很金贵那些梨汁呢!(不知他是如何调制的,商业秘密)

 开封的街串子远不止这些啊!

卖焦花生儿的通常是个小姑娘,个芭斗,花生儿上盖块布,布上放一杆小小的秤。“焦——花生儿。”声音细细的,有些羞怯。

卖炒凉粉的可是粗门大嗓“凉——粉”。那时候的凉粉好,什么添加都没有,作料好,炒得也下功夫,每碗凉粉上,都会放一两块焦焦的锅巴,酥酥脆脆的,真叫好吃。

印象里卖黄焖鱼的是个壮汉,两只大篮子,一只篮子里是黄焖鱼,一只篮子里是碗筷。我后来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黄焖鱼了。应该是小鲫鱼,炸的连鱼骨都酥脆了,再加上各种作料一焖……啊,好难忘的味道。而且不管你什么时候叫住他,那黄焖鱼都是热乎乎的。

还有捏糖人的、卖针头线脑的、甚至还有推着独轮车摇着拨浪鼓的卖花布的……

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封的大街上自行车都很少,更不用说汽车了,背街小巷自不必说是冷清和寂寞的了,于是人们便渴望喜欢这长长短短的叫卖声,它们给小巷带来了活力生气,也给小巷里的大人特别是我们这些孩子,带来了便利热闹与快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街串子们用自己踏实的步子,丈量着脚下这块热土。他们或许没有想到过一夜暴富或是一本万利,也没有想到过要做大师什么的,他们只是认真做着当下他们能做好的事,第一当然是为了生计,但是,因了他们的朴实辛勤诚实认真,他们赋予了这平凡于不平凡。

叫卖声长长的,小巷短了……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梨膏糖、栀子花白兰花......叫卖声里有香甜的上海童年
吟叫百端
常见食物的升糖指数表
蒜糖蜂蜜饮清热润燥化痰止咳
治疗肺气肿偏方主要有以下几种
【旅游天地】在磁器口尝过100种美食后,只有这几家店不可错过!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