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步兵攻防作战的精彩战例

作者：胜利

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连遭中朝两军沉重打击后，于1951年7月10日被迫与中朝方面进行停战谈判，谈判地点最初设在我军控制的开城市郊来凤庄，我志愿军第65军194师就担任了保卫开城的任务。自停战谈判开始，美方态度蛮横无理，毫无诚意。美方首席谈判代表乔埃狂妄地说他们有海空优势，要求我方用土地补偿，把停战的分界线划到双方战线的我方境内，妄图不战而攫取金川、伊川、通川一线以南包括开城在内的1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美方代表还扬言，如果不按他们的方案划分，就让“飞机大炮去辩论”。同时，敌人分别在夏季和秋季对我军阵地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为了有效配合谈判，打掉美军的嚣张气焰，我志愿军总部作出决定，在开城一带打一场大规模的反击作战。其中，攻防67高地的就是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一、赵先有同志主动承担坚守67高地任务，以灵活机动的战术，大量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

67高地之敌位于谈判会址板门店以南五公里，直接影响到谈判。当时，我65军194师担任保卫开城的任务，谈判代表团团长李克农问师长赵文进：“你们有把握打下67高地吗？”师长说：“有把握，坚决完成任务！”师长把攻打67高地的任务交给582团。该团2营5连于1952年10月2日向67高地之敌发起攻击，占领阵地打退敌人几次反扑后，10月3日将阵地交给6连坚守。

6连全体官兵于10月3日至5日，接替5连坚守67高地。在没有坚固工事、地形于我不利的条件下，在我军和美国谈判代表的注视下与强敌血战近60小时。最后以全连多数官兵壮烈牺牲为代价，粉碎了南朝鲜军9个连兵力的18次疯狂进攻，歼敌810人。以1:8的战损比，大长了我军士气，大灭了敌人威风，有力配合了我方在开城的停战谈判，打出了一个我军军史教学用山地步兵攻防作战的精彩战例。

在67高地，我军面对的敌人是美陆战一师整编成的南朝鲜陆战第一团。战斗中，美军不但以飞机、大炮、坦克的火力支援其反扑，而且此时的南朝鲜部队已经不是战争初期一触即溃、只会望风而逃的傀儡军队了。美军为了培植自己的炮灰，从美军登陆朝鲜后，就注重了对南朝鲜军官的培训，这些韩国军官的作战和指挥水平提高很快，其南朝鲜陆战一团的士兵也是经美军训练的，该团战斗力明显的强，其战斗意志和作战能力甚至渐渐强于美军步兵，其装备水平也不亚于美军了。我军在一打红山包战斗中，194师曾经安排部队抓俘虏了解敌方情况，结果我军5个战士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回来一个南朝鲜军的俘虏。

6连接防阵地后，由于敌人的飞机、大炮、坦克的直射火力，很快将67 高地原有敌人的简易工事轰平。六连指导员、副连长均负了重伤，还有一部分同志伤亡。

在紧要关头，副指导员赵先有主动要求接替指挥前沿战斗。他根据敌人空军、炮兵火力强大，高地工事已被摧毁，阵地狭小的战场情况，决定以一个排（因敌人轰炸和反扑三个班仅有一个加强班兵力）在纵深炮兵支援下扼守阵地，多余人员撤下阵地。而连队主力配置于砂川河以东的藏兵洞内，在战斗中适时增援一线主阵地，以此减少我军伤亡。

当天下午13时，敌人以火炮60门，飞机20多架次向6连坚守的67高地进行了1个小时的火力准备。密集的炮火把高地上的所有工事夷为平地，浓烟、烈火、弹片、飞舞的岩石与树桩笼罩了整个高地。然后就以一个步兵排的兵力从正面发起了两次反扑，6连5班和2、4班战士们从弹坑中和浮土下爬出来，用手榴弹、爆破筒与敌人展开拼命厮杀，将敌人一一击退。

在当天一次战斗中，敌人已突入5班防御地段，在激烈的搏斗中5班长牺牲，在这危机时刻战斗小组长关景春主动指挥全班战斗，沉着灵活将敌击退。虽然班长牺牲了，他们仍团结一致，奋勇抗敌。在5班进入阵地后敌人第6次反扑时，战斗异常激烈，虽然敌人被击退，但关景春也负了轻伤。5班在抗击敌人6次反扑中，关景春带领本班就消灭了一百多个敌人，仅他一人就消灭敌人二十多个。历经敌人多次反扑和密集炮火覆盖，坚守作战的5班战士们伤亡较大。于是6班快速进入阵地，接替了5班的防守。

4日凌晨5时30分，发疯一般的敌军出动飞机50多架次，火炮100多门对67高地猛烈轰击了3个多小时，战士们在夜间临时抢修的简易工事大部被毁，2班和4班的战士们伤亡过半。上午9时，敌军以两个连的兵力在火炮和战机的掩护下向我发起铺天盖地的大规模反扑。整个进攻动作气势汹汹，势在必夺，犹如排山倒海一般。6连坚守阵地的战士们与尚能够战斗的轻伤员不惧敌人的疯狂进攻，他们英勇顽强，在我军纵深炮火支援下连续打退了敌军6次攻击，阵地前沿铺满了奇形怪状的敌军尸体和哭喊连天的敌军重伤员。

战士刘殿良在战斗中很过硬，他与战友们共同打退了敌人12次反扑，与战友们适时地进行了两次反冲锋，一人就消灭40多个敌人，后因受伤被预备队替换下去。副指导员赵先有号召大家“向关景春、刘殿良学习，沉着勇敢，多杀敌人，争取立功”。

13时，敌军大约两个连兵力在67高地附近的155高地西北角集结，准备从那里向我发动新的进攻。赵先有用步话机向团指挥所报告了敌人集结的位置，及时呼叫炮火进行覆盖射击。我炮兵指挥员发现后，识破了敌人的诡计，炸得敌军顿时乱成一团，残肢断臂飞上天空，死伤惨重，瞬间就打乱了敌人反扑的节奏。随后敌军用汽车满载步兵前来增援，我军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落进敌人汽车纵队里，当场就击毁汽车4辆，燃起冲天的大火，车载敌军没等跳下来逃命，就稀里糊涂地命丧黄泉。

为加强阵地防御，6连命令1班和3班冒着敌军的火力封锁，快速运动进入阵地。当晚19时，敌军一个连的兵力分为两路再次向67高地攻击。我军战士们按照副指导员赵先友的指挥，在敌距我30米时才突然开火，以猛烈的火力大量杀伤敌人，并发起反冲锋击溃攻击的敌军。

晚间19时20分，敌军发起当天最后一次反扑攻击。赵先有判断出敌方后继无力，随即派出6个人的两个战斗小组潜伏于敌军进攻路线的侧翼。这6名战士以隐蔽的动作占据有利地形后，静等敌军靠近。当敌进至我阵地前沿时，阵地正面和侧翼的战士们突然同时开火夹击敌人，打得敌军仓皇逃窜，丢盔卸甲，弃尸40多具和几十个重伤员。我方战士们乘胜对敌军发起追击，一举缴获4挺重机枪。

为了最大限度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4日晚上，1班长率领一个3人战斗小组隐蔽前进到阵地以东200米，发现敌军一个连的兵力正在集结。显然，这是敌人正在准备对我军进行夜间偷袭。一班长带领小组的战士们立刻先敌开火投弹，当场毙伤敌军20多人，懵懵懂懂的敌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偷袭企图未能得逞。6连在兵力紧缺的情况下，还出动战斗小组进行夜战反击，可见我志愿军旺盛的士气和精湛的近战、夜战战术水平令敌人瞠目结舌。

二、副指导员赵先有率领6连用鲜血和生命实现了“人在阵地在，决不后退一步！誓与阵地共存亡！”的誓言

经过两天战斗后，美军和南朝鲜军的将军们见久久拿不下这个67高地，心急如焚，抓心挠肝，停战谈判的美方代表传递过来的压力越来越大。于是，急忙增调第5海兵队一部前来增援反扑。与此同时，我志愿军向67高地也多次增兵。其中有一个班在增援途中因敌炮火封锁全部伤亡在路上。

战斗进入第3天，战况更加惨烈，情况相当紧急。一大早，成群的美军重型B29轰炸机把重磅炸弹倾泻在67高地上，然后是战士们将其称为“油桃子”的美军F86战斗机对我军发射机关炮，抛下大批凝固汽油弹。其中有一架“油桃子”被我军防空火力击中，栽到67高地山脚下，敌机当场爆炸燃烧起来。气急败坏的美军陆战一师命令部署在中立区的数个炮兵群的上百门大炮和美军飞机向67高地发射了数万发炮弹、炸弹和凝固汽油弹。据史料记载，67高地的攻防作战创下了在朝鲜战场上单位火力密度的最高记录。

上午10时，敌人一个营的兵力在12辆坦克和3辆喷火坦克的支援下逼近我军阵地。一个排的敌人由67高地东北方向向我军发起冲击，我坚守部队猛烈抗击。此时，预备队3排7班迅速增援到位，很快打退了敌人两次反扑。

11时许，敌人先以一个连的兵力，在4架飞机，5辆坦克和3辆喷火坦克的掩护下，又向67高地猛烈进攻。当喷火坦克喷着火舌，扫向我方阵地时，阵地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同志们的衣服被烧着了，身体被烧伤了，依然带火扑向敌人。有的耳朵被震聋了，赵先有已三处负伤，仍指挥勇士们奋勇杀敌。6连官兵舍生忘死、前赴后继，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激烈的肉搏战后，敌人死尸遍野。虽然敌人进攻被挫败，但我军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这时67高地上只剩下副指导员赵先有、通信员刘顺武、2排副排长王桂印和班长李富四个人。

上午11时20分，战斗越来越激烈，进入了白热化。敌人又集中一个营的兵力，在8架飞机、12辆坦克和3辆喷火坦克掩护下，分多路以集团冲锋的队形，涌向67高地。一路由3辆喷火坦克掩护自东南冲向我军阵地，一路由4辆坦克掩护由东北逼近，其余坦克由正面进攻。6连战士在死亡面前毫无惧色，视死如归、英勇奋战。敌人一批一批冲上来，被我军指战员一批一批地消灭掉。惨烈的战斗进行到最后，6连20人的加强班仅剩被烧伤的通信员刘顺武和双目失明、双腿5处受伤的副指导员赵先有两个人了。

通信员刘顺武吃力地背着赵先有，带着报话机在6连隐蔽部附近与逼近的敌军顽强战斗。当密集的敌军冲上高地时，赵先有命令刘顺武用步话机向团指挥所报告：“敌人已冲上了67高地，向我们开炮，向阵地开炮！”

当时，团指挥所内气氛紧张到极点。团长张振川在观察所用望远镜隐隐约约看到赵先有、刘顺武二人在火海和硝烟中与敌人搏杀的身影。步话机里再次传来赵先有的声音：“团长，敌人上来啦，开炮打吧！”。随即，在67高地6连隐蔽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手榴弹爆炸声和冲锋枪的射击响声后，阵地上沉寂了......

时任6连副指导员赵先有

三、6连的勇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被敌人占领的67高地

三天两夜激烈的战斗后，6连官兵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120人的连队仅剩下一个9班和部分轻伤员，共计15个人。但6连的勇士们仍然强烈要求反击67高地夺回阵地。团、营首长考虑6连兵力已经接近枯竭，决定由4连6班的13名战士划归6连指挥，组成两个反击小分队，对67高地进行反冲击作战。经过赵文进师长批准，582团团长张振川立即与炮兵群的陈群长、坦克团的冯团长约定：“由6连连长李才马上组织反击，夺回阵地！”

赵先有、刘顺武两位勇士的壮烈牺牲，使团长张振川激动不已，他转过脸对炮兵群陈世勋群长说：“老陈，开炮，给我狠狠打！”几秒钟的时间，大地开始抖动，我军的大炮轰鸣起来。我军大炮将成吨的炮弹用急速射压向敌人，刚刚占据67高地的敌人遭到我军炮火的猛烈覆盖，吓得敌人坦克开走了，飞机也飞走了，敌人的钢盔、残肢断臂、折断的轻武器等随着怒吼的爆炸冲击波飞上了天。

我军炮火准备尚未停止，急不可耐的连长李才亲自率领两个反击小分队，怒吼着勇猛冲上高地。一阵短兵相接的激烈冲杀后，敌人被猛虎一般冲上高地的我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随即弃尸50多具仓皇逃窜。我军继续跟踪追击，逃敌在逃窜中遭我炮兵火力覆盖，大部被歼灭，阵地最终牢牢掌握在我军手中。

我军收复了67高地后，发现副指导员赵先有同志和通讯员刘顺武同志已经与敌人同归于尽，他们的双手仍紧握着冲锋枪，面前横躺竖卧地倒着20多具敌人的尸体。我们的英雄们实现了生前的誓言：“我们坚决守住阵地，人在阵地在，决不后退一步！” 就在我反击分队占领阵地后，于是美陆战一师再也不敢与我们67高地的勇士们较量了。战后侦知，美陆战一师编制下的南韩陆战一团团长因战败而被撤职，一营长自杀。老美的谈判代表也泄气了，还冒出一句“真不可理解！”被我军打服了的话来。

67高地战斗，仅赵先有率领6连的战士们就整整坚持了57个小时，先后打退敌人17次冲锋，主动实施反冲峰2次，伏击敌人1次，获得歼敌562名的光辉战绩。

在67高地战斗刚结束，李克农就亲自听了时任团长兼政委张振川的战斗情况汇报，并曾先后两次来582团看望参战官兵，鼓励部队敢于面对强敌，敢打必胜，多打胜仗。谈判代表乔冠华说：“你们打得越好，我们骂得就更有劲。”

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作出决定：为6连荣记特等功，并授予“英勇顽强守若泰山的钢铁连”的光荣称号；为赵先有烈士追记特等功。志愿军第19兵团为6连的刘顺武、为关景春、刘殿良八位战士追记和荣记一等功。

1953年著名作家巴金采访了赵先有烈士事迹。1961年，著名作家巴金以赵先有等战斗英雄为原型创作了小说《团圆》，后改编成电影《英雄儿女》......

1956年10月，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经验总结委员会将582团攻防67高地战斗，编入战例选集。65军回国后，将67高地攻防战斗作为经典战例，供全军连排干部在师教导队训练时研究学习。

赵先有烈士墓碑

赵先有烈士揭幕仪式

赵先有烈士塑像

6连荣誉室照片

注：文中王成式的战斗英雄、6连副指导员的赵先友为张振川将军、巴金等作家用名。实际姓名为赵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