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小说：洪峰

洪峰

清晨六点五十分，安平屯东的老丁头就肩扛羊角锄，肩披湿布巾，来到自家的二亩半田地准备干活。七月的天空太阳露脸还不算迟，老丁抬头看了看有些刺眼的阳光自言自语道：“这安平屯时间就是比首都的时间要早近半个小时，天安门此刻也许正在举行升国旗仪式吧？”
    老丁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什么关于时间的大问题，儿子只要在首都学业有成就让自己心满意足了。他此刻最关心的是如何打点这田埂中已经打蔫的庄稼，安平屯五十多天没有下一滴雨了，这块地里的玉米如果再不浇水，也许到了立秋老丁本人就得去县城给那些小年轻展示修皮鞋的好手艺了。
    七点二十分，去年立冬刚到县水利局上任的李局长就早早赶到办公室，四十出头的李局长最近实在休息不好，他真的很想睡个安稳觉，可是这糟糕的大晴天让他连伸个懒腰的空闲都没有啊。从去冬到今春再到立夏全县境内几乎没有下一场算得上的透墒雨，冬天一冬无雪不说，春季还刮了几乎半个春天的扬尘，局里有些同志都私下称自己为旱龙王了。
    八点三十分，滨河路三十六号乳白色的省气象局大楼五层信息中心十九寸联想液晶电脑屏幕前，预报员陈晓明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红眼圈，从办公桌旁取了一杯尚有余温的雀巢咖啡，他已经连续工作十五六个小时了，忙得连一顿可口饭都没顾上吃。陈晓明今春刚从中国气象局武汉暴雨所毕业，怀着对气象事业的满腔热忱来到省气象局，他希望用自己的所学去分析东北冷涡与华北气旋在夏季联动共振所产生的特大暴雨对全省的影响。

陈晓明实在搞不明白得是夏季眼看就要过去一半了可东北冷涡连个影子都没有，全省近期一直被暖高压所覆盖，省防汛抗旱指挥部今日凌晨四点还来电询问全省天气系统是否朝有利于降雨的方向发展，可是他桌旁的计算机并不认什么省防指和期盼降雨的群众，只顾自个儿不停地有规律的提示着今日中午气温可能还将攀升到摄氏37度。陈晓明这位科技人员也快要去城外九通山龙王庙烧香求雨了。
    九点十五分，滨江路逐渐开始热闹起来，街道上行人如织，大型商场门口，邮电大厅外，中国水电分公司机关大楼前，城里人象往常一样忙忙碌碌，开始一天的正常生活。
    九点三十五分，清江流域管理局小凌山混凝土重力坝工作人员在接到省防汛抗旱指挥部指令后开启五孔泄洪闸，八百四十立方米每秒的浑浊江水滚滚下泄。
    十一点五十五分，清江人造洪峰抵达省城滨江路二号桥。
    十三点十五分，李局长和农水办刘主任一同驱车赶到北连分水闸，分水闸现场此刻早已人山人海，县境内各个村镇的用水户早就顶着烈日站在渠道旁等着几乎是救命的清江水。
    老丁头在田间吃过了饷午饭，也混在渠道旁看水的人群里，他现在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小凌山大坝的人，没有这些人去按动水闸的电控按纽，他真的就要下午收拾工具去镇上搞副业了。
    十五点五十六分，陈晓明打算动身回宿舍休整，顺道喝点昨日清晨泡制好放入冰箱还没来得及品尝的雀巢咖啡，以便养足精神晚上继续去办公室分析刚接收到的七百百帕卫星云图。
    十五点五十七分，热带低压突然在西北太平洋上生成，徘徊在太空中的风云五号气象卫星监测到热带低压的运动路径并向中国气象局监测网络司及中国气象局上海台风所传回了第一张清晰的卫星云图。
    同在此时，李局长头顶的天空上暖高压毫无察觉的开始急速外撤，东北冷涡迅速南下扩散。
    二十二点十八分，被编列为第十一号的热带风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强为强热带风暴并以每小时五十六公里的时速向西北方运动。
  二十三点五十七分，强热带风暴再次增强并升格为台风，时速已达每小时九十八公里，呼啸着向西北偏东方向扑去。
  东北冷涡、超强台风共同准静止于北纬四十五度左右！

… …
  九通山，暴雨，大暴雨，特大暴雨，二十四小时降雨量超过六百五十毫米。
  “老丁头、老丁，我是水文站的郑工，你醒醒，快醒醒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邙洼渡土坝垮坝！”
  “真的还是假的？”
  “老丁头你怎么还不相信啊？”

邙川河此时已经波涛滚滚，浊浪连天。
    河道流量继续加大，已无法用仪器观测。
  “电台，电台在哪？快呼叫省防指，呼叫省防指！”郑工不顾一切朝通讯机跑去并大声的喊着。
  “两四、两四、两四，拐两五呼叫，拐两五呼叫。”
  “我是两四，拐两五请讲。”
  “邙洼渡跨坝，重复一遍邙洼渡跨坝！”
  “你说什么？”
  “邙洼渡跨坝，邙洼渡跨坝！流量未知。超过观测极值！”
   … …

安平屯傍晚，瓢泼大雨，白日里阴沉一片。
 “老丁头，你看窗外，这雨何时停啊？这哪是下雨啊！”洗脸盆一伸出窗片刻就盛满。
  “老丁头，咱们快往高处跑吧！”老郑扯着嗓子大吼道。
    此时的省城，大雨倾盆，省防汛抗旱指挥部会商室灯火通明。
  “小凌山能不能守住？”省清江流域管理局王总工大声的向其他同事质问到。
  “不知道。”
  “理论上小凌山按千年一遇洪水设计，五千年一遇洪水校核，设计洪水流量三千五百立方米每秒。”
 “别给我讲什么理论了，我问的是能不能守住。”
 “那得去问龙王了。”
 “李家坡分洪闸泄水量最大能达到多少？”
 “只有六十立方米每秒。”
 “洪峰几点到小凌山，沿途还有几个水文站？”
 “预计明日凌晨四点多抵达小凌山断面，但不幸的是现在沿途三个水文站全部通讯中断，无法联系。”
    凌晨三点十八分，一万二千立方米每秒的湍急洪水卷着从上游冲出的一切开赴小凌山混凝土重力坝。

… …
    凌晨三点三十八分，小凌山溃坝。
    省城滨河路三十六号，窗外大雨如注，疲惫不堪的陈晓明匍匐在电脑屏幕前，桌上凌乱的文件和资料几乎快把他头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无法预测深奥的自然了，也许对变幻莫测的天空，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九通山建造一座镇天古塔。
    黎明五点二十八分，六架俄制寻路者武装直升机在漆黑的夜空中排成椭圆型阵列，绕着省城低空盘旋。刺眼的光晕后面，机舱中形色严峻的省委书记对着扩音器高喊:“全市群众速向九通山疏散，务必赶在上游洪水来临前撤空城内所有百姓！”
    清晨早七点，梦境中的李局长和刘主任随着浩浩汤汤的清江水漂向了遥远的下游，他们俩人太累了，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