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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诺奖作家安妮·埃尔诺:中译本一年只卖400本,真的是爆冷?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安妮·埃尔诺,对不少国内读者来说,又是个陌生名字。

一位编辑在豆瓣晒出新版《悠悠岁月》的开卷销售数据,自2021年6月出版至2022年8月,实体店+网店的销量仅有401本。

她真的是冷门作家吗?

文 | 叶伟民

诺贝尔文学奖新科得主安妮·埃尔诺不算冷门作家,相反,她早已在法国乃至欧洲享有盛誉。

只是她的作品中译本很少,目前只有两本——《悠悠岁月》和《一个女人》。如果毫无准备,一杯红茶、三块曲奇缩在沙发上读,多半会皱起眉头:说好的自传呢?咋尽是东一刀西一剪的,整一旧闻大杂烩。

初读《悠悠岁月》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好在当时已提前打过“预防针”,安妮自创的“无人称自传”,无“我”是刻意为之,明明写自己,却不用第一人称,而用法语中无人称的泛指代词表示“我们”。

这种新体裁又名“社会自传”。顾名思义,作家既要讲述个人小史,也要讲述时代大史。我即他人,他人即我。看似孤岛的个体,实则暗涌相连,众声喧哗,共织藩篱,一起组成生活的真相。尤其对那个时代的女性来说,人生注定不可自由选择,遍地是罗网,处处是坚壁,扼杀人,改造人,如波伏瓦所言:

“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

 

安妮·埃尔诺1940年出生于诺曼底一座小城,出身贫寒,父母终其一生不过拥有一家杂货店。父亲很暴力,安妮12岁时,父亲差点杀掉母亲。这件事,她以冷到极致的笔触写成小说《羞耻》的开头:

“那是六月的一个星期天,中午刚过,我的父亲要杀我的母亲。”

也许是这些不幸,求解普通女性的生存痛感,贯穿了其创作历程。为展示女性一直遭遇的不平等和挣扎,她拿自己“开刀”,把个人最私密、最屈辱、最痛苦、最难以启齿的经历端出来,放在显微镜下,以文字为刀,撕下靓丽表象下虚假的面纱。

这一点,2022年诺奖的授奖词为其做了总结:

“她勇敢而敏锐地揭露了个体记忆的起源、隔阂与集体压抑。”

18岁的安妮和母亲在一起

几乎从创作之初,安妮就摆脱编造情节的小说作法,开始写回忆录,既真实又想象力洋溢,她也被称为“文学家里的社会学家”,只不过这个社会学家有点狠,把自己祭出去,包括暴力、离婚、堕胎、婚外情……如果把战后的世界比作在病人脸上抹脂粉,卸妆当然是求真之法,安妮却另辟蹊径,把自己当标本,扒开脓血腐肉,以一及多,折射时代的伤口。

不要认为这是意气用事或自怨自艾,小刀口里有大笔触。《悠悠岁月》就是这样的女性书写的大气之作。一旦翻开,笔记就会记个不停。从当时的书摘里取几段,以作赏析——

1、像每一种语言一样,它划分等级,谴责懒惰者、品行不端的女人、“色情狂”和卑鄙的家伙,偷偷摸摸的孩子,赞美“有能力的”人,端庄的少女,认可高层人物和硕大的蔬菜,告诫:生活会教训你。


它诉说合理的欲望和希望,一份合适的工作,避开恶劣的天气……害怕出门和陌生人,因为从未离开自己家的人,无论哪个城市都是世界的尽头。(p22)

2、在这种不该有的记忆里,有些事情想起来不可思议、感到羞耻或疯狂,其中有:在她母亲继承的、她死去三年的祖母的一条床单上有一块褐色的污迹,一块擦不掉的污迹,它就像现在的污迹一样既吸引她又使她极为厌恶。


六年级入学考试前的星期天,她的父母大吵大闹,父亲要把母亲拖到地窖里放着弯刀的包装箱旁边杀掉。(P44)

3、欧洲被一道铁幕分成两半,西边是太阳和色彩,东边是阴影、寒冷、雪和有朝一日会越过法国边界、像在布达佩斯那样驻扎在巴黎的苏联坦克,纳吉·伊姆雷和卡达尔的名字纠缠着她, 她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它们的音节。(P54)

4、我们滑进了一种沉闷的现状,却无法说明它是来自于搬迁到一个没有过去的城市,还是来自于一种“先进的自由主义社会”的无限远景,要么是两者偶然的重合。我们去看《仇恨》。在把影片的主角带向越南的飞机里,去送死的是我们和我们在一九六八年的幻想。(P112)

5、知识分子和歌唱家的死亡似乎增加了那个时代的忧伤。对于巴尔特来说,他去世得太早了。萨特之死,我们已经想到,它来得雄伟庄严,一百万人排在棺木后面,下葬时西蒙娜·德·波伏瓦的头巾滑落下来了。萨特活的时间比加缪多一倍,早就在一九五九至一九六○年间的冬季,加缪就被埋在同一座坟墓里的杰拉·菲利普旁边了。(P116)

 

看进去了,那些“她、我们、他们”就不再莫名其妙、不知所指了。作家既是写自己,又不是写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俯瞰肉身在尘世间的作为,拔掉欲为自己美化和辩解的舌头。

用“我”是做不到的,有了人称之分,屁股就会影响脑袋,就像再高明的医生,也无法给自己做手术一样。

纵然抽离了“我”,安妮·埃尔诺也曾坦言自己在危险地写作,且不说会牵涉个人与家庭隐私,连形式本身也是冒险。还在上大学时,她就尝试这样写,但出版商拒收,认为“野心太大”,于是搁置,直至30岁再拿起笔,又被丈夫瞧不起,她只好以赶博士论文为名偷偷写。1981年,他们感情破裂,安妮再也没有结婚。

现在,82岁高龄的她斩获诺奖,就像用一生的执念趟出一条路,终被鲜花环绕。这既是作家的幸事,也是文学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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