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美洲旋纹武士俑说起
南美洲秘鲁境内的维鲁河谷，2000年前曾是印第安人的先人莫奇卡人生活的地方，那里发现了许多相关的古文化遗存。1946年美国考古学家在维鲁河谷发掘到一座莫奇卡人的合葬墓，揭示了许多消失已久的秘密。这是一座地位较高的男子的墓葬，与他葬在一起的还有男女长幼四位殉葬者。墓中发现了较为丰富的随葬品，其中一些堆塑着人祭场景的陶罐和武士陶俑尤为珍贵。有一件武士陶俑最是引人注目，因为它包含了太多的古代信息，让人觉得它是遗存在历史中的非常难得的一件艺术珍品。
这件武士陶俑顶盔贯甲执盾，虽取蹲跪姿势，却由赭红的脸庞上和圆睁的双目中透出一种慑人的威猛气慨。这武士俑令我更感兴趣的还有两点，一是它鼻隔上嵌佩的玦饰，二是它盔甲上的旋式图案装饰。武士的鼻上嵌入一块大玦，下垂的玦将嘴部掩得严严实实。这玦饰从形状上看与中国新石器遗址出土的大量装饰玦相像，这使我们明白这种玦不仅可以饰耳，还可以饰鼻，今后在了解玦的用途时，一定要先弄清楚它是出土在耳部还是鼻部。更值得注意的是武士身上的旋式图案，它的胸甲左右都绘有大架构的赭红色双勾式旋纹图案，旋纹由两条尖首宽尾的弧形线构成，两线勾而不连，线间留出的地色又构成另一组旋式图案。武士兜鍪上也有相同的一左一右两组旋式图案，绘法雷同，稍有区别的是胸前的图案呈二方连续的排列样式。而兜鍪上的图案则呈对称排列方式。武士俑的背甲上可能也绘有双旋图案，但仅由图片上还不能完全确认(见图)。
一见这描绘有旋式图案的武士俑图片，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强烈感觉。近年来由于对旋式彩陶萌生了敏感，几乎患上了一种“旋转综合症”，正因为如此，秘鲁武士俑带给我心头的震撼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很快我就产生了这样的直觉，这武士俑可能是一尊“战神”，它身上的旋式图案不是普通的装饰，应是它具有神格的特别标志。
将旋式图案绘制在人形艺术品上，这在古代世界并不少见，南美洲的武士俑不是孤例。在北美的考古资料中也见到绘旋式图案的陶俑，在日本出土的一些绳纹时代的土偶身上或头上，也能常常见到类似的旋式堆纹装饰。过去我们不大注意，中国大量青铜器上饕餮纹的脸部，不少也都铸有这样的双旋底纹。四川三星堆葬物坑出土的一些青铜人像和别的青铜器件上，也以相同的双旋作为装饰图案。时代更早的良渚文化玉器上的神面，有的也以旋式图案作眉心和其它部位的装饰。还有黄河流域特别是上游地区乃至新疆地区大量见到的旋式图案彩陶，有的甚至与南美洲武士俑身上的纹饰如出同一画工之手，更是让人不能不感到惊奇。当然在美洲也发现了不少旋纹彩陶，如果仅由图片观察，我们很难区别它们是出在美洲还是出在亚洲。这好象不存在时空距离的考古发现，真是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谁能说这只是巧合?谁又能简单地以文化传播论一言以蔽之?
其实只要稍加用心，我们就会发现旋式结构的图案不仅广泛存在于五千多年前的人类艺术品上，也广泛出没在现代社会生活的商业、娱乐、艺术装饰之中。我们每天在电视中看到的“焦点访谈”的图标，和熟知的“凤凰卫视”的图标，还有北京硅谷电脑城的图标，以及许多如联想电脑、龙凤水饺这样铺天盖地的旋式图案商标等等，不少都可以列为现代旋式图案的经典之作，有谁又能肯定它们的出现与古老的传统没有一丝儿的关联呢?
我曾对中国史前广泛见到的旋纹彩陶由反观地纹的方式进行过全新解读，认为那些构图严谨的旋纹可能是某种神面的写照。旋纹的神格，可以由新石器时代末期以后见到的“旋目神面”上得到印证，不久前我还发表一篇小文指认出这些旋目形象的神面。在史前时代陶器上装饰的旋纹确实不是普通的纹样，特别是那种勾连状的双旋图案，肯定不是一般的装饰，它一定包含着某种特定的象征意义，表达了某种特定的意境。一些作为组合纹样的单旋图案也是如此，也是一种象征性文化符号。简而言之，我们不要仅以艺术的眼光来审视古代旋式图案的结构之美，它深含的文化底蕴还有待进一步揭示。人类没有时空分别的旋纹情结，真值得我们细细解读。
中国彩陶上的旋纹
美洲彩陶上的旋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