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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乡土文学不会消失

三年前,阎连科倾尽全部积蓄购买了北京城郊的711号园,在这里开始了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种菜,采蘑菇,湖上泛舟,收养流浪猫,亲近植物、动物和土地,他说这是他一生最为奢靡的诗栖生活。

三年后,他将这段生活写成《北京,最后的纪念》一书。全书约取桃花源的宁静与美好,兼收瓦尔登湖的思想与智慧,直抵现代都市人内心深处的田园梦。

阎连科:当代著名作家,著有《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丁庄梦》《风雅颂》《我与父辈》等作品。曾先后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其他国内外文学奖项20余次。

向《瓦尔登湖》致敬

■问:很多人觉得《北京,最后的纪念》颇有点《瓦尔登湖》的风范,称之为“中国版的《瓦尔登湖》”,阎老师同意这个说法吗?

■阎连科:首先,必须承认这本书对梭罗《瓦尔登湖》的尊敬。作为一个生活在乡村的文学爱好者,对大自然如此的熟悉和热爱,自然非常渴望写一部像《瓦尔登湖》一样的书。

当真的住到711号园里,准备写这本书的时候,在对《瓦尔登湖》的尊敬之外又多了一个想法,把它们当作人来写。绝不是简单的拟人,而是努力接触所有的花草树木等大自然的东西,写出它们的情感、声音。

人类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绝不是说大自然是人的一部分,现在大家把关系弄颠倒了,都以人为本,当大自然是我们的一部分,把自己的每一点欲望都说是合理的,而对大自然的任何现象不予理解,我希望大家把这个观点颠倒过来。

寻找植物的语言

■问:阎老师在《北京,最后的纪念》里写植物有语言,有感觉,植物真的有语言吗?

■阎连科:那是国庆节的晚上,园子里所有人都不在,我一个人晚上回家,突然发现之前种的葫芦的藤子迅速把葡萄架盖子盖满了,一个一个地开花并迅速结了小葫芦。

之后再看,他们就再也不生长了。后来我和我爱人还有七八个朋友去唱歌,在外住了两天,回来以后发现,葫芦们都长得很大了,这时才发现植物有太多的秘密,才决定一定要写这样一本书。

乡村的植物有无数和人类共通的东西,我会寻找植物的语言,甚至听到那些植物生长的声音,还能听到夏天植物的根在争更多养分时的争争吵吵,打打闹闹。植物之间表面像弟兄一样在生长,下面却像战争一样在争斗。

挖开一道沟,一转眼就发现植物有变化了,这是非常真实的。离开这个地方,发现自己和任何人的思维不一样了,像精神病患者一样。在那个地方你确实能感受到这些东西。

先把自己的家走遍

■问:您的书里写了很多农业的问题,现在很多年轻人对农业没有理解,但是他们的父辈也是从农业文明转变过来的,是否可以将很多人去西藏旅游,理解为内心对于自然的崇敬,和血液里流淌着对自然的向往?

■阎连科:我相信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种想法,即对自己现有生活的背叛。对生活的逃离、对大自然的向往都是对现有生活背叛的一种表达。但你不能永远逃离现实生活,你必须重新回来,只有回来才能重新去。

《北京,最后的纪念》想表达的是,在我们离开自己的生活,走向世界或走到另一个世界之前,我们应该先把自己的家走遍,等对这个地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时候,再离开这片土地,再朝远的地方走。

《北京,最后的纪念》里没有写千奇百怪的树,而是写了园子里最普通的植物,我希望我们能从最普通的花草树木中间,发现我们经常忽视掉的美。太多人只看到新疆西藏处处美好,而不去发现日常中榆树、桐树、槐树的美。从平常的东西上可能更能感受到我们所缺少的东西。

乡土文学写不完

■问:您从农村来到城市,您了解农村,也了解城市。城镇化速度不断加快,乡土文学迅速消失,很多人说,您是乡村文学的最后一道风景线,您认为乡土文学还会复苏么?您对乡土文学在我们这一代是不是很悲观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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