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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雪:桥上的孩子(全文)


1970年,陈雪生于台中。1993年毕业于台湾中央大学中文系。1995年出版首部作品《恶女书》,以性别议题、情欲描写备受文坛瞩目;其中,短篇小说 《蝴蝶的记号》被改编为电影《蝴蝶》。此后,陈雪不断拓展创作维度,作品呈现出丰富的样貌:从“同志”、精神障碍者等特殊人群,写到菜场小贩、底层家庭等大众生活的真实状态;从讲述他人的故事,写到“我”的个体境遇与情感体验。日前,自传体小说《桥上的孩子》《附魔者》在大陆出版。本报记者杨梅菊/摄

★先锋语录

★能在台北这个都市活下来,跟我们的友谊有很大的关系。

★我们这一代的作家自我存在感非常低,会觉得一直混得不太好。

★从小到大的每一段记忆,没有任何一段是我希望它没发生过的——我现在知道了——那些造成了现在全部的我。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杨梅菊 发自上海

一个人心里要有多少的苦,并背着这样的苦走了多远的路,才能用整整三本书写尽?这大概是面对作家陈雪的自传体三部曲(《桥上的孩子》、《陈春天》以及《附魔者》)时,读者内心最大的疑问。

而回答这个疑问最好的方式,就是读她,或者听她讲故事,“了解陈雪,了解这位台湾小说家,这是最好的入口。我爱陈雪,在读完了它以后。”香港作家马家辉如是说。

但所谓自传三部曲又不全部是在写自己,作为小说家的陈雪没有那么自私,或者说没有那么不专业。她写的,其实是自己走过的那条路上无数的同行者,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我们永无可能去了解的路人甲,你读她的故事,也可能是在与自己说话。

台湾几十年的社会变迁中,有许多故事可写,例如土地、乡愁、命运的大江大海,但陈雪这一代却不一样,“我最想写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许多人跟我一样不属于农村、不属于都市,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代,处于一种夹缝里的生活状态。”陈雪说。

讲故事能力是被生活磨出来的

今天的陈雪常常书写和谈论过去,这意味着她接受了过去。她儿时家境贫寒,曾在乡间夜市上摆摊卖衣服,也曾目睹母亲深陷风尘,再后来,她做会计、收银员、送货员、KTV伴唱……如果不是靠写小说,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死——穷苦、自闭、抑郁,被如黑洞的家庭拖累得筋疲力尽,在小小的台湾,对于小小的陈雪,“活着”一度是不易的。

也许是因为这种不易,更也许是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台湾的小说家们都如陈雪般是精神上的“无依靠者”,所以一种帮扶与共生的关系便产生了。在给作家陈雪《桥上的孩子》写的序言中,朱天心的笔下处处可见此中真情:“寒风中,我们并肩坐在音乐台的观众席上,高中女生上课偷传纸条似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有时一起痛骂当天主题的法西斯开倒车,有时问,‘你生活过得下去吗?钱够不够用?’陈雪告诉我,刚写完一部长篇……”

同样曾是忧郁症患者的台湾作家、1967年出生的骆以军很照顾陈雪,他们兄妹相称。“而且那时候我好惨,又看起来小小的,很穷,他常常请我吃饭,然后随便找一个理由塞点钱给我,两千或者几千的”。过年的时候,陈雪不回家,因为回去要花很多钱,骆以军就约她和朋友一起围炉,还给她压岁钱。

“我觉得能在台北这个都市活下来,跟我们的友谊有很大的关系。”陈雪说。

《国际先驱导报》:能说说你和骆以军这批小说家的交往么?

A:我们在2005年认识,本来大家就都知道对方,《桥上的孩子》他有帮我写序。开始熟起来,是参加台湾小说家袁哲生的葬礼。结束之后大家在一个咖啡馆聊天,彻夜无眠,就觉得我们同期的作家,死的死,疯的疯,人越来越少。事实上我们这一代的作家自我存在感非常低,会觉得一直混得不太好。于是就有了一个默契,每一两个月大家就会找个咖啡店聚在一起,聊天讲故事。我们感情的加深是建立在彼此讲故事之上的。重要的是,透过这样看上去那么虚无的漫谈,我们建立了一种社会的纽带,过年之前,我们会在一起吃火锅,会慢慢认作家人。我觉得这是一种比爱情更长久的感情。一种像同伴像家人的感觉。这种友谊帮助了我很多。

Q:存在感太低,会不会影响到创作?

A:我觉得正是这一点让我们更拼命地写作,因为除了写作,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也没有从事其他的工作,这几个人就是全心全意一直在写,一直在写。书也不是很卖,写小说没什么利益,还会有些竞争……这就是说一定要写出比他更好的小说。

Q:你们这种讲故事的能力也是被生活磨出来的吧?

A:对,都是在台湾磨练的。因为在台湾演讲就要讲故事,不喜欢讲理论,不喜欢教人家怎样。我们要谋生,常常要去签售会。虽然比较害羞啦,但通过一场又一场的签售会也就练出来的,就像小时候卖衣服。



《桥上的孩子》


《附魔者》

人生记忆是需要去面对的

Q:面对你,怎么都想像不出你在夜市卖衣服的样子。

A:可我就是有的啊。

Q:卖衣服的时候,梦想是什么?

A:梦想就是不卖衣服(笑),安安静静的读书。我小时候非常喜欢读书。我的梦想,第一是爸爸妈妈再也不缺钱。不缺钱然后就去读书。就这样。那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想到其他的,因为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不卖衣服,还有更幸福的。

Q:那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写这种半自传体的小说?反而是在经历了比较叛逆的写作之后才开始?

A: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对童年的记忆是很不快乐的。所以刚开始不会想要写不快乐的事。你会写让你满足的东西。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满足就是想像力。因为我们小的时候在卖衣服,没客人的时候,我就会幻想,我不是这家的小孩,我其实是那什么什么的小孩,我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其实我是一个小公主。比如路人走过来,那个爷爷奶奶穿得特别华丽,其实他们是过来找我的。所以当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我就充分利用那个幻想,创造自己,用完全新的身份。所以我早期的几本小说,尤其是前两本短篇小说,都是在满足自己的想像。那时候没有想过,自己也不知道说原来我人生里有一大块记忆是需要去面对的,逃避得太久了,就是它在你身边你还是会逃避它。

Q:也就是说你是远离了那个地方,远离了那个时候,才在异地完成了对自己的……

A:观看跟凝视,对,自我才浮现出来。啊,你不是别人想像中,你不是自己形塑的那个样子。你不是。你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孩子,你是个支离破碎的小孩,你是个有着很难记忆言说的小孩。

Q:现在回头看,你对自己那些经历,是什么态度?

A:现在的话,我觉得,从小到大的每一段记忆,没有任何一段是我希望它没发生过的——我现在知道了——那些造成了现在全部的我。我曾经会希望某些事情没有发生,但是我现在知道了,那些事情都发生了,它发生了,并使我走到现在。我的想法就是,我接受全部的。

替同代人与过去的台湾和解

在文学表达上,从初期的写作到现在,陈雪的变化几乎是惊人的。她被广泛认知,是因为1995年那本堪称惊世骇俗的《恶女书》,使得“女同”话题在禁忌时代得以被阅读、被谈论,至今,她仍被奉作“拉子”文学圈的代表人物,而随后一系列充满实验性质的先锋写作更是令她叛逆者的角色稳稳。但多年过去,当人们以为她将永远这么存在下去时,陈雪却出人意料地回归传统,她以细巧、精密的笔调陆续写出了长篇自传体三部曲《桥上的孩子》、《陈春天》和《附魔者》并获誉无数。

某种意义上说,自传体三部曲其实是陈雪对自己完成的一次和解,或者说,她替每一个同代人完成了与那个时代的台湾的和解。和解之后,就是一个能够掌握灵魂的人所面对的可控的人生——2010年,被视为千年单身的陈雪与女朋友步入婚姻,从此每天细水长流地、不慌不忙地写。Q:写小说一开始就让你觉得很快乐么?A:快乐,太快乐了,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你可以把你读的书,经历的事,做的梦,你人生的想像全部都投诸在小说里。而且你还可以研究,它可以一直实验。而且你不需要同伴,一个人就可以做。我从小就是喜欢做一个人可以做的事情。至今还是觉得写小说是最快乐的事情。虽然写小说本身是枯燥的,可是只要投入,就是觉得很快乐的。

Q:那等于是你对自身的很多问题,没有想清楚?

A:也不是。我觉得我遭遇的那些困惑可能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存在的问题。比如说亲情的问题,爱的问题,人跟人之间的距离。人受伤疗愈,我觉得这些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就是在思考问题的同时,把它进行再造,把它提炼成小说。所以我完全不是要表达个人。因为我觉得没有把它变成一个普通性的东西,对个人没有帮助。一个人写写日记就好了。

Q:这种普遍性……

A:就是时代啊。其实我觉得大陆也正在经历这些东西。从比较贫穷,开始进入现代化,然后经济起飞,然后经济形态的转变。就像我们家这样。我父母本来务农,是工艺者,后来就去经商。这个时代的改变,最终都呈现在人身上。你读小说好像表现出来的是一些家庭关系、人际关系。其实不是,它还是在讲那个时代的台湾人受到什么样的冲击。

Q:书出来后,有收到过类似于“你写的就是我”这样的反馈么。

A:有。因为台湾的小说家,有个省籍的问题。像骆以军跟我不一样,他是外省。但是他看了,也会有同样的感受。我确实会遇到有些读者跑来跟我说,他们小时候也是住在夜市旁边,有些也经历过父母离婚。写《陈春天》就特别明显,非常多的人跟我讲,他们跟父母的关系隐藏在书里,他们离开家,离开都市,跟家人逃离又回归。

(本文来源:网易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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