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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乡曲

 一

 

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刘泉回到了家。母亲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父亲坐在屋门口看书。看到儿子回来父母都很高兴,但母亲又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又不逢年过节的?刘泉回答说,我请的探亲假,公司也不太忙,反正不休白不休。母亲又问,不会扣工资吧?刘泉说不会不会。

他问父亲怎么没去打牌啊。父亲自从退休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到街上去打牌。父亲“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继续看他的书。刘泉到了屋里,朝沙发上一躺就睡着了,矇矇眬眬中,他听见母亲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刘泉问母亲,下午你说那个谁死了?母亲说,徐俊德,就是那个铁头的爹嘛,在建筑队当小工,一个砖头砸下来,给砸死了,才出殡有一集吧。每次回来,母亲总是把村里发生的一些事给他讲一讲。母亲又回到那个老话题上来,她感到很不理解,说,三啊,真搞不懂你啦,你到底要挑个什么样的呢,外面世界那么大,就没适合你的?刘泉低着头吃饭,由她说。父亲也在旁边帮腔,你妈说得对,你看我们头发都白了。刘泉于是抬头看了看父亲,然后又看了看母亲。的确,他们的头发全白了,就刚才一会儿的工夫。

得知弟弟回家,刘源领着他的儿子小康来看他了。刘源让小康喊“叔叔”,坐在刘源身边的小康于是喊了一声“叔叔”,然后就一声不响了。刘泉问哥哥,空心砖厂的生意怎么样了?后者说,卖不动,四、五万块都在那边积压着呢。刘泉不再问,他把包里的糖块递给了侄子,说,小康你长这么高了,都快赶上我了吧,来,我们比比看。说着,刘泉让小康和他站到一起。小康把糖给了他爸,看来他已经不喜欢吃糖了。

刘源看了看说,小康还没你高。母亲在边上说,小康随他妈,长不矮的。刘泉摸着小康的头皮说,再朝上窜一点就比我高了,现在你也不喜欢说话了,文闷多了,十几了你,上初二了吧?小康回答说,十五了,上初三。听得出来,小康的声音也开始变粗了。

 

 

吃过早饭,刘泉来到刘源的砖厂。砖厂建在村后面的公路边上,这样的厂子在那条路上就有十多家。划出二亩地,一个制砖机,把水泥、碎石子和粘合剂放到机器里一搅,模子打出来,淋水一星期就成型了,比烧制的红砖成本要低,只需要三、四个工人,属于那种“短、平、快”的小生意。

四个妇女正在机器前忙碌着,包括刘源的妻子。她们把外套都脱了,只穿着毛衣,边干活边说笑。刘泉上前跟她们打招呼,他认出来,其中一个是陈艳秋,他的小学同学。

刘泉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小鸡和小鸭正在一个角落里觅食,绒毛将褪未褪的样子。刘泉不时地把砖掂一掂,觉得砖确实够多的。他远远地问,嫂子,我哥呢?刘源的妻子告诉他说,去松河运沙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刘泉又折回来,看她们打砖。

正说笑间,刘源开着拖拉机进了院子。刘泉帮着卸沙,边卸边问刘源,积压了这么多砖,你怎么还要打啊?我看去垒长城都够用了。刘源说,把剩下的水泥用完就算了。卸完沙,刘泉准备要走,他嫂子把他叫住了,说,你先别走,艳秋有点事跟你说。

陈艳秋说的是杜红军的事。杜红军是她丈夫。因为厂里发不出工资,他前些日子人就到厂办公室闹,厂长叫车间主任把他拉回去,结果他就把车间主任给打了,他也是个愣头青,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人家要到法庭告他,还去找了法医鉴定,说是重伤,要是审了得判刑。

其他人也都停了下来,一起说着这事。她们都对刘泉说,你城里同学多,也有分配到法院工作的吧,你去找找他们,一个系统的好说话,三拐两拐就跟镇上的法庭挂上钩了,红军跟你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这个忙你得帮,像咱们穷家等势的,从来不出家门,认识谁啊。刘泉对陈艳秋说,我想想看,我同学里好像有在法院工作的,我帮你问问……红军现在怎么还这么冲?陈艳秋说,他啊,他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下午我把材料给你看看,行吧?刘泉点点头,看着她那张晒得发黑的脸。

 

 

回到家,刘泉先打了个电话给高中时最好的同学,得知一个叫尹利明的同学在松河市金山区法院工作。刘泉要了他的电话,但又觉得有些问题。首先,金山区管不到这个小镇的法庭,还有就是,那个尹利明在中学时跟刘泉的关系非常一般。刘泉问电话那头,尹利明不会忘了我吧?电话那头说,怎么可能呢。

刘泉打通了尹利明的手机,后者说他现在不在松河,正在北京出差,两天后才回来。刘泉没说帮忙的事,只说等他回来去松河找他玩。尹利明连说,好好好。听声音很热情,没有一点生疏的样子。刘泉不禁想,同学毕竟是同学啊。

吃过午饭,刘泉看了一会儿电视,觉得很困,就到床上睡觉去了。他睡得很踏实,一缕缕槐花的香味进入到了他的梦中。如果不是母亲把他推醒,他还沉浸在那种淡淡的清香中。下了床,他看到陈艳秋正站在屋门口。他对她说了找同学的事,后者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说,你跟你同学说的时候,就说是你家亲戚,这样他才肯帮忙吧。刘泉说,行,没问题。

陈艳秋把她写的材料递给刘泉看,主要是那件事情的经过。刘泉帮着把材料改动了几处,觉得不合适,就说,你得把经过说得详细一点。陈艳秋说,我水平低,话说不全,你帮我整一整吧。刘泉答应了下来。

她发觉旧得有些脏的衬衫袖露在了毛衣外面,趁刘泉不注意的时候塞了进去。临走前,陈艳秋塞给刘泉一百块钱,说,你去你同学买点东西吧。刘泉说,不用不用,老同学一句话就行了,不需要这个。

 

 

走在田埂上,刘泉像一个真正的农民那样去看望田里的庄稼。每次回家,他总喜欢这样一个人到田间里走走。

麦苗长势不错,正等待着拔节,满眼的绿,绿得不能再绿了,比绿漆染得还要绿。

他渐渐地远离村庄,他回头看,小小的村庄被槐树、杨树环绕着,只露出屋顶、墙壁或檐角。更远处是残缺不全的山丘,水泥厂,和一团挥之不去的浑浊的空气。

他记得小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样子,他和陈艳秋还有几个小孩子一起挎着小篮去麦地里挖荠菜,荠菜很嫩。不管陈艳秋怎么教他,他总是辨不清荠菜的样子,结果他挖了一篮“婆婆薅”。这种野菜长得很像荠菜,但炒鸡蛋吃是不行的,因此他回到家里,母亲就把它们喂了兔子。

刘泉从小没干过多少农活,父亲教书,母亲和哥姐在田里忙个不歇。后来,他和姐姐都考上了学,田地里就只剩下了母亲和哥哥的身影了。父亲教完书从不去田里帮忙,因此母亲总是埋怨他说他懒得抽筋。父亲就反驳母亲说,我懒?我要是不教书,你们凭什么吃香喝辣的,还说我懒。其实干活实在是辛苦,这一点谁都知道。但是现在,刘泉多想成为一个农民。娶陈艳秋或像她一样的女人当老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傍晚时喝上二两白酒解乏,老婆孩子就在眼皮底下。当然这也只是幻想而已,真正的农民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看见田里劳作的人就躲着他们走,他不想跟他们打招呼。他穿过了一条小桥,来到了村东面的墓地。桥下的不多的水并不清澈,呈乳白色,但岸边的青草却绿绿的。墓地已被人承包,因此除了地面上鼓起的一座座坟包,其间还种植了桃树和麦苗。在水泥桥上,刘泉看到了村里的张傻子,后者还那么肮脏邋踏,但他的面容却依然那个样子,岁月根本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于是刘泉坐到了他身边。

 

 

去镇上买东西时,刘泉碰到了杜红军,后者正在商场前的一个球桌前打台球。杜红军把球杆一放,站到一边跟刘泉说话。刘泉看到他的左眼角还结着痂。

刘泉问他,你不去上班了?杜红军说,不去了,早就不去了。说着,递给刘泉一支“大鸡”。刘泉把他找同学帮忙打官司的事给杜红军说了,后者却说,我知道了,无所谓的,你还是不要找了,他妈逼的我也没怎么碰他,他就说是重伤。刘泉说,你不要无所谓,你不要以为你占理就行了,现在什么事都讲个法,打起官司来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杜红军说,谢谢你的好意,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你还是不要去找你那个什么屌同学了。刘泉还要说,杜红军拦住他的嘴吧说,行了行了,聊点别的吧,你工作怎么样,结婚了吧?刘泉就说,在外面混吧,混一天是一天。他心里想,杜红军是拉不下面子才不肯让他帮忙的。杜红军说,在哪儿工作都不容易,这个我知道的,不过先把家安下来,这样比较好,你说是吧?刘泉点点头。

他们闷了一阵,只是在抽烟,刘泉四处看看。显然他们之间是陌生了。

杜红军问,你那个事怎么解决?刘泉知道他指的是性欲怎么解决,就说,有个女朋友,但还没打算结婚。杜红军笑了笑说,我说嘛,不然还不憋死了,你看你老爹退休了都还骚烘烘的。刘泉眼睛一亮,问,怎么回事,你说我爸怎么回事?杜红军反问道,你不知道?刘泉摇摇头。

在刘泉的追问下,杜红军告诉了他父亲的事。据说,打牌的时候,刘泉的父亲跟西门的谢寡妇熟悉起来,三弄两弄就弄到了床上。谢寡妇的儿子当时推门而进,把他们两个捉奸在床。结果刘泉的父亲被讹去了八千块钱,才免遭暴打。就这么个事情。杜红军说,我也只是听说,不过谢寡妇那个骚货不是个好东西,她就是靠这点逼本事给她两个私孩子盖的房子,估计你爸是中了她娘俩的计。

刘泉听得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是好。抽完烟,他就进了商场。

等他买好东西出来时,杜红军把他叫住了,又递给他一支“大鸡”,但这次他没接。杜红军问他,你能不能借我两个钱,厂里欠我的工资还有五千块钱的股份都领不出来,他妈逼的他们死活就是不给我,艳秋那边也发不出工资,你看……

刘泉说可以,然后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问借多少。杜红军说,五百吧,我肯定会还你的。刘泉数了数,手上有整八百,就都给了他。杜红军又把三百还给刘泉,说,五百够了,够了。

 

 

在镇中学门口的公交车站,刘泉上了一辆中巴前往松河市区。按照尹利明说的地址,刘泉又打车去了他家。

两个人一相见,互道近况,不禁感慨时光不知不觉间就流过去了,似乎比流水还要快。他们聊了一会儿,暂时没什么话。他们已经有八年没见面了,看上去,尹利明好像很是纳闷,眼前这家伙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了呢?

刘泉感觉尹利明有事情要急着去办,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刘泉说,你有事你先去忙吧。尹利明说,也没什么事,女朋友叫我跟她一起去商场看看家具,没事,我们再聊聊,等下午我叫上几个同学,我们一起玩玩嘛。

透过纱门,刘泉看见院子里尹利明的父亲和二弟正在修摩托。尹利明说,喝茶,喝茶。刘泉说,好。说着,再一次把茶杯端起来。

刘泉说,我有个事想请你帮一下忙。说完,他感到很尴尬,似乎他到这里找尹利明的目的就是这个忙,前面浪费那么多口舌只是铺垫而已。尹利明说,老同学了,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你说你说。于是刘泉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并说明是他舅家的表哥出的事。尹利明听后,说,这个事属于一般的民事纠纷,很好办的,你们镇法庭的那个庭长刚好我也跟他打过交道,这个事好办,好办,我给他说一声就行了。

这时,尹利明的女朋友又打电话来催了。等他挂了电话,刘泉说,你也忙,我就不坐了,家里正好有事,我先回去了。尹利明站起来说,没事的,她要先过来的,你再坐会儿吧。刘泉说,不了,不了,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啊。尹利明说,好的,好的,没问题。

 

 

吃过晚饭,刘泉去杜红军家。陈艳秋正在院子里教训她的儿子磊磊,她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追打磊磊,一边追一边骂,你个小私孩,又去买矿泉水,你说这个逼养的水有什么好喝的。磊磊是陈艳秋十八岁时生的,那时她跟杜红军还没结婚,现在磊磊已经十一岁了,跑得飞快,因此陈艳秋怎么追也追不上他。

见刘泉进来,陈艳秋停止了追打,但怒气还挂在脸上。

刘泉问,红军呢?陈艳秋说,熊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整天不着家,黑天半夜才回来。刘泉说,我上午去找了那个同学,他说他刚好跟咱镇上的那个庭长很熟,他说没什么事的,你放心好了。陈艳秋听后转怒为喜,一个劲地说,多亏了你了。

刘泉想对她说杜红军借钱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刘泉问,红军不去工厂上班了?陈艳秋说,是他不想上了,厂里也没叫他不上,不过,上了也白上,工资发不下来,去年的工资还是跟银行贷款发的。

磊磊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去。陈艳秋喝了一口矿泉水,说,你说这屌水有什么好喝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她把瓶子拧上了,接着说,饭已经做好了,我炒个菜,你在这儿一块吃吧。刘泉说,我吃过了,你先忙你的吧。他看着她,她的脸在傍晚的光线下,没有皱纹,脸色也显得白了许多。刘泉想,这多像他的妻子啊。

 

 

刘泉在午睡时,被父母的吵架声闹醒了。父亲说过两天他就到女儿刘平那边去,女婿已经给他找好工作了。母亲很伤心,说,你一拍腚就走啦,这个家不要了是吧,你要是不嫌丢人你就去啊。父亲说,你妈逼的我丢人,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吗,我又不吃你的,不喝你的,我凭什么不能去?母亲也不示弱,说,要骂你骂你娘去,我管不着你,那你去啊,你去我就叫三儿给平写信,把你那事说出来。父亲感觉受了要挟,就说道,你小点声不行吗你,三儿正在睡觉。母亲说,怎么啦,就让他听见又怎么啦,也叫他看看你这个熊爹。

过了一会儿,刘泉听见母亲几乎要哭出声来说,不过了,离婚,反正孩子也大了,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刘泉记得小时候,父母只要一吵架,是父亲首先提出来要离婚,这次是母亲先提出来,看来她是坚定了这个决心。父亲说,离就离,谁也没拦你,我一个人过还清闲呢。母亲听后说道,清闲,你还清闲,我前脚离了,后脚你就去找那个骚逼过了,我同意离,你还得看你两个儿子同不同意呢。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个人暂时停了下来,听着手机继续响下去。父亲突然说道,还不叫三儿来接电话?刘泉听见母亲进了里间。她推了推儿子,说,你的电话,快起来接。刘泉装作熟睡的样子,问道,什么,什么电话?

刘泉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知道是谁打来的。他对手机那头说,对,我回家了,休息几天。此时父母都在专心致志听刘泉说。他们又听见儿子冲着手机说,有什么好说的。刘泉抬头看见父母都在盯着他,就来到院子里打。于是父母站到屋门口继续听儿子说。刘泉说,你放心好了……我的东西随你怎么弄,想扔就扔吧,房租我已经交到了年底……对,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怎么知道呢,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好了,好了,没事我挂了。

回到屋里,母亲问刘泉,谁打的?刘泉说,公司的人,过几天公司叫我去深圳,去负责那边的业务。

 

 

作为兄长,刘源请刘泉去他家喝酒。三、四两下肚,两个人的话就多了起来,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单独坐在一起谈话。以前刘源只当弟弟是小孩,当然刘泉自己也这么觉得。他们共同回忆了一下往事,刘源的眼中还夹杂了些许泪花。在兄妹三个中,刘源受的苦最多,因为贫穷,他不得不下学在家里劳动,成家后也一直过得不宽裕。后来,在父亲和刘平的帮助下,办了那个砖厂。

刘泉说,都是家庭耽误了你。刘源说,也不能这么说,我笨,就是继续上下去也考不上。刘泉安慰他说,没关系,小康肯定有出息,上名牌没问题。说完,兄弟两个继续喝酒。刘泉说,我知道东南亚一带有一些新产品,就是南方都还没引进,要是先把它搞过来上马,肯定赚大钱。刘源问,上一个马得多少钱?刘泉说,不多,二十来万足够了。刘源说,操,把我们整个家卖了也不够二十万呀,上个屁啊上。刘泉说,是啊,妈的,就是没钱。

谈到砖厂,刘泉建议道,你还是转产算了,看还有什么短平快的,上一个就是了,三十不发,四十不富,你也快四十了吧?刘源说,四十一了,我也这么想的,我想把院子一圈,办个养猪场。刘泉说,你先把那些工人的工资发了吧,也没多少钱吧,做生意得有信誉,红军前两天还说呢。刘源说,砖销不出去,哪有钱啊,我要把钱折成砖叫她们拉回家去她们又不干。

提起红军,刘泉突然想起来,那天因为走得急,他忘了跟尹利明说杜红军的名字了,他只一个劲地强调是他舅家的表哥。刘泉想,等明天打个电话过跟尹利明说一声吧。

刘源问弟弟,你刚才说你有个女朋友,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刘泉说,我主动分掉了,再说我还不想结婚,过两年再说吧。刘源顿了顿,说,三啊,你看我这个厂子家里帮了不少忙,现在砖又脱不出去,你能不能借两万块钱,我把养猪场搞起来,年底就还你,借你姐的钱也没还,不好意思再问她借了……刘源不说了,在看刘泉的反应。

这么一问,刘泉也感到纳闷,毕业这些年来他竟然一分钱都没攒下。他说,你真急需我可以问同学借借。刘源说,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但看他的神情,似乎在说,你钱都花到哪去了。刘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还是他女朋友打来的,他想现在他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于是就挂了,然后把手机关掉。

刘泉不想对他哥隐瞒什么了,点着了一支烟,对他说,我那家公司快倒了,说要裁人,我干脆就辞职不干了,过几天我就去深圳另找个工作。刘源问,那你怎么跟爸妈说……刘泉说,我是骗他们的,其实我早应该辞的,一直拖到今天,不能再拖下去了……刘源问,你在深圳有人吗?刘泉说,没人,去看看吧。

这时刘源的妻子又上了一道菜,刘泉说,嫂子你别忙了,一起吃吧。她说,不忙,你们喝,你跟你哥好好喝。说完又进厨房了。刘泉问父亲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源说,你知道了?!他那是自作自受,我们哪有脸去帮他……

喝完酒,刘泉从他哥家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四周的夜晚很安静,不动声色,虽然什么都看不见,麦地、房屋、树木好像消失了一样,但它们仍然实实在在地在那里。刘泉想,他哪儿也不想去了,他就想跟他的亲人在一起,看着他们劳作、痛苦、微笑、愁苦,但亲人们都看不见他,他就像一个死人一样依然生活在亲人们中间。

回到家,刘泉听见屋里有人在哭泣,母亲在旁边劝说着那人。

原来是陈艳秋。她看见刘泉进来,就站起身,说道,红军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说着,她递给刘泉一张纸条。刘泉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走了,不要找我,我会每月寄钱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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