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对北京历史文化的四大定位
像北京这样一座具有五十万年人类史、上万年农耕经济史、五千年文明史的城市，像这样一座始终保持持续、递进发展的城市，像它这样将主流文明的一统性和多元文化的特异性完美结合在一起的城市，在世界上到底有几座呢？或者说，具有这种特性的城市在人类文明史上究竟处于何种地位呢？这应该是每个关注人类命运的人们都希望了解的。因为在这个答案的深处，既包含了对以往历史的审视，也蕴涵了对人类未来的启迪。
在进行了大范围的综合比较后，灼然可见在全国乃至世界各大文明古都中，同时兼有悠久、持续、递进、多元、一统发展特性的，北京是唯一的一个。这个结论无疑给北京带来了莫大的荣耀，其中的几大亮点是：
放眼整个北京地区，既存在标志古人类起源的“北京人”，又存在标志现代黄种人起源的“田园洞人”和“山顶洞人”；既有新石器时代先驱的“东胡林人”，又有点燃了神州第一束文明火把的黄帝集团及其后人，集人类起源、新石器时代起源、国家文明起源于一地的，在全国各大城市中可谓绝无仅有，在世界上也极其罕见，这使北京当仁不让地成了“中华第一摇篮”。
仅就城市文明的发展而言，在地理位置固定不变、城市文明持续不断、都市地位始终不降的三大前提下，由殷商蓟城以迄于今，北京城已走过了三千三百多个岁月 [i] 。其时间之长不仅在中国首屈一指，在世界上也无出其右，这又使北京当之无愧地荣膺了“天下第一城”的桂冠。
从城市建设来说，体现中华民族乃至整个东方民族传统信仰、伦理道德、文明基干的礼制建筑，以及展示泱泱华夏厚德载物宽阔胸襟的宗教建筑，都在古都北京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昭示这里是东方文明的集大成之所，这又使北京理所当然地获得了“东方第一都”的美誉。
若将北京历史文化的五大特性全部归纳起来，如此悠久、持续、递进、多元、一统发展的北京，就更是举世无双了。就如希腊人将雅典卫城奉为圣城和神灵一样，北京也是这样一座圣城，是世界历史上无出其右的“人类文明圣殿”。
不妨试想，再过一段时间——肯定不止一百年，但绝对到不了五千年，全球化的时代终将被全球时代所取代。等到了国与国的界限不复存在的那一天，北京就不仅仅是中国的，而且是全世界的了。在这个地球上，在莎士比亚称颂的“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中，有这样一个地方，自有史以来就取得了悠久、持续、递进、多元、一统的发展，这将不仅是中国的骄傲，也是全人类的骄傲！
l “中华第一摇篮”
50万年前以“北京人”为代表的人类起源——1万年前以“东胡林人”为代表的新石器时代起源——5千年前以黄帝为代表的国家文明起源，即北京地区在远古时代矗立起的三座历史丰碑。这三大丰碑同时也是东方文明起源与形成的“三部曲”，而北京地区在这三大方面环环相扣的勇夺先声，对东方人类、东方文化、东方文明的起源与发展立下了不世之功。
时至今日，周口店遗址旧石器时代上下成序的古人类遗存，仍是全世界探索人类起源的一个重要标尺，更是复原亚洲地区人类起源的重要参照系。即便某一天有足够的理由说亚洲的晚期智人另有来源，北京作为人类发源地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的，因为“田园洞人”和“山顶洞人”的发现已经证明，这里还是现代黄种人的故乡，是当代亚洲人的摇篮。
以“东胡林人”为代表的遗存，不单是中国最具典型性和代表性的新石器早期文化，还是整个东方世界最早最完整的新石器文化，堪与西亚两河流域的早期新石器文化相媲美。同时，它还是世界四大原生态农业的源头之一，对全人类尤其是亚洲地区的影响不言而喻。
由黄帝开创的文明大业，在使神州大地一举跨入国家文明新纪元的同时，还培育了华夏民族的雏形，并在国家形态、社会结构、民族关系和文化意识等方面奠定了中华民族的文明基因。从形成之日起，这基因就在历史的深度上穿越千古，在地域的广度上覆盖四方，一举铸就了绵延至今的东方文明。
放眼中国乃至世界，像北京这样，集三大创世纪发展于一身的地区确乎微乎其微，像这样的城市就更是寥若晨星了。创造了这一奇迹的，无疑是北京的远古先民。因为正是有了“北京人”、“东胡林人”乃至黄帝集团的茹毛饮血、刀耕火种、奋力开拓，这片土地才写就了如此辉煌的开篇。现在，当北京地区这辉煌的开篇得以昭示，当它在人类起源、农业起源、文明起源上所做的卓越贡献得以彰显，足以为之自豪的，又岂止是当代北京人呢？
说详第二章。
l “天下第一城”
仅就城市文明的发展而言，姑不论蓟邑的上限年代，单从它的下限年代算起，这座城市迄今已连绵不断地发展了悠悠三千三百余载。期间无论朝代如何更替，无论区划如何调整，无论功能如何演变，也无论名称如何改动，蓟城的一脉相承发展却始终不变，它的中心城市地位也始终不变。像这样一座城市，在位置不变、历史不断、功能不减的前提下，竟然绵延不绝地发展了三千三百余年，这不仅在中国是独一无二的，在全世界也是绝无仅有的，创造了人类城市文明史上的一个旷世奇迹。
正是由于这种连续性，人类长河的各大阶段北京无不经历，自成一部独立而完整的文化史、文明史、城市史和都市发展史。这不仅给世界文明史的研究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标本，也为中国乃至全球各地的历史发展提供了一个可资比较的路径。直到今天，这座城市仍健步走在时代的最前列，一如既往地活力四射，不断开创着更加辉煌的未来。
相对如流星般陨落的人类古城而言，相对那些建城时间早于北京但动辄被废弃的城市而言，北京城市文明的持续性可谓弥足珍贵。正是这种特性，使北京理所当然成了中国古代主流文明的中流砥柱，从始至终维系了中华文明的持续发展。也正是这种特性，使北京成了人类文明的一盏长明灯，在黝暗的时空隧道中亘古不灭，时刻传承着生生不息的文明之光。同样还是这种特性，使北京在地理位置固定不变、城市文明持续不断、都市地位始终不降的三大前提下，当之无愧地成了世界上的“天下第一城”。
详见第三章第八节。
l “东方第一都”
自古至今，城市的风貌犹如一条奔腾流淌的河，瞬息万变的是它的风物景观，永恒不变的是它留下的故事。特别是每逢改朝换代，城市的风貌都会焕然一新，尤以都城的变化最为显著。然而与此不同的是，在古都北京城内，伴随种种显赫一时的应景建筑悠然而逝的，却是代表“天、地、君、亲、师”信仰的标志性建筑的历久弥新。这些建筑既具有长盛不衰的恒久性，更具有世不二出的代表性，它们才是北京城最无可争议的地标。
这些地标都是皇家顶级建筑，个个金扉朱楹、白玉雕栏、宫阙重叠、巍峨壮观。在共性上，这些建筑无不体现着礼制文明的庄严之美，蕴含着“天人合一”的和谐之美，辉耀着中华古典建筑“中和中正”的对称之美，映衬着庭院组群的幽深之美，折射着红墙黄瓦的色彩之美。而在个性上，天地两坛突出了庄严明朗的氛围，紫禁城突出了威严壮丽的气势，历代帝王庙突出了深邃宁静的境界，太庙突出了严肃静穆的韵味，孔庙突出了高雅亲切的意境，又合成了一首音律各异的华彩乐章。它们无所不至地展示着东方建筑艺术的浑然天成和大气磅礴，是东方建筑的辉煌成就，更是人类文明的瑰丽奇葩。然而，相对这些建筑的艺术力而言，它们显然更富含人文价值，是中华民族伦理、信仰、情感和大义的物化标志。当这些建筑以醒目的身姿伫立在北京城的东南西北时，北京城就成了汉文明的集大成代表，成了最具内涵的东方文明古都。
在空间方位上，天、地、日、月四坛分踞于都城四隅，恰如“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四座尊神，共同拱卫着古都北京。再加上与天坛东西相望的山川坛（先农坛），北京似被诸神环绕，筑起了一道精神的城垣。在它们的簇拥下，大内皇宫居中而立，前方两侧是太庙和社稷坛，后方两侧是历代帝王庙和孔庙，合成了一组以皇宫为中心的核心建筑群。在这个核心圈内，各大标志性建筑交相辉映，共同撑起了华夏民族古老文明的大厦，也撑起了京师的政治、文化中心地位。
通过各种历史线索，可知最早滥觞于唐和辽金，最终集大成于元和明清，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已并行于北京地区。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这四大宗教的发展不乏曲折，兴衰起伏各有变数，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上，无论是土生土长的道教，抑或最早传入汉地的佛教；无论是外来的伊斯兰教，抑或从异域凌空而降的基督教，受各种因素的影响，它们的成长都遭遇过不止一次打击。但总的结果是，它们有惊无险地一路走来，在北京这个极具包容性和多元性的舞台上，分别找到了各自生存的空间。这个事实是无可辩驳的，它说明，相对西方和其他许多国家而言，中国古代有着最充分的宗教自由和信仰自由，是世界上信仰最多元化的国度。
放眼今日之北京，在现代化的大都市中，随处可见坐北朝南、红墙绿瓦、斗拱挑梁的中国式佛、道建筑，时或可见大殿朝东、绿色穹顶、尖拱装饰的阿拉伯式伊斯兰教建筑，蓦然可见高耸挺拔的哥特式或半圆拱形的西洋式基督教建筑。它们形状各异、风格各异、流派各异，但个个楼宇宏丽、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在现代化高楼的掩映下，这些风格独特的建筑显得格外绚丽多姿，把这座东方之都装点得宛若天城。不仅如此，它们还向人们昭示着这里的信仰自由，向世界展示着中华文明厚德载物的泱泱大度。
相对北京地区各大宗教共生共荣的这个结果来说，其过程的跌宕起伏显然是无足轻重的。因为过程的一波三折，本来就是世间万物的普遍规律，任何事物都在所难免。更何况从元初以来，这些宗教经历了上千年的翻云覆雨，此期间不仅朝代和民族不断更换，而且每个宗教都有意无意地裹挟进了“盛衰每系乎时君之好恶”的重新选择。更重要的是，这四大宗教始终处在零距离的接触与碰撞中，是不同信仰、教义、门派和信众对同一座城市的争夺。然而，遥望当年，除了反映中华民族与西方列强侵略反侵略斗争的基督教“教案”外，北京历史上从未发生过波及整个社会的宗教纷争，更未出现人类历史上那种以灭绝异教徒为目的的大规模宗教“圣战”。在这里，曾经有过的，无非是宗教上层人士在权势面前的争相邀宠，以及在卷入宫廷政治斗争之后的进退两难。但与此同时，也有过开明宗教人士着力倡导的“儒释道合一”，以及将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尽力本土化的努力。放眼今日，在经历了上千年的风雨洗礼之后，北京的四大宗教早已把昔日的喧嚣和浮躁抛到了历史的尘埃中去，各守本分，各安其所，在一片祥和的祝祷声中共同祈愿着今日北京的幸福安宁，继续弘扬着这座东方文明之都的多元风采。
城市的建设与建筑，既是文明的物化，也是传统的固化。殊为难得的是，汉文明的一统性和文化面貌的多元性都通过古都北京的城市建筑完美地表现出来，而这就是古都北京的文明底蕴。在当今的全球化时代，世界的趋同化与多元化的矛盾，民族国家的世界化与文化风格本土化的矛盾，是全人类共同面对的难题。而古都北京汉文明的一统性和文化面貌多元性的相得益彰，不啻为此提供了一个成功的范例。
人称“大象无形”，举凡世间至高至极的境界，都是没有一定之形的。但有如天设地造一般，体现中华民族传统信仰、伦理道德、文明基干的礼制建筑，以及展示泱泱华夏厚德载物宽阔胸襟的宗教建筑，都在古都北京的城市建设中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恰恰构筑出了一座有形的精神家园。正像没有爱丽舍宫、凡尔赛宫、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凯旋门和埃菲尔铁塔就不能称之为巴黎一样，如果只有竞相耸起的摩天大楼，而没有天坛、地坛、故宫、历代帝王庙、孔庙和各大宗教的标志性建筑，我们这座城市也就不能称之为北京了。正是这些建筑的存在，证明了古都北京是东方文明的集大成之所，昭示了“东方第一都”的博大精深。在人类城市发展史上，这是一座永恒的丰碑，是一座无法再生和复制的丰碑，值得人们永久的珍惜。
详见第七章。
l “人类文明的圣殿”
以上“中华第一摇篮”、“天下第一城”、“东方第一都”，就是历史赋予北京的殊荣，也是北京历史文化悠久、持续、递进、多元、一统发展的辉煌结晶。那么，正如本章前面开宗明义提到的，这样一座城市在人类文明史上究竟处于何种地位呢？也就是说，能像北京这样，在持续、递进发展的同时既包容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达上万年而不改，又承载泱泱大国的主体文化至数千年而不衰，并且在化成一个兼容并蓄的主体民族和主体文化上始终承担中心枢纽作用，这样的城市在世界上能有几座呢？显然是绝无仅有的。
自从意大利人马可·波罗不远万里来到元大都后，外部世界对这座千年古都的赞誉就一直不绝于耳。但如第一章所述，无论是海外学者所说的“北京的整个城市，乃是世界一大奇观，它的布局和谐而明朗，是一个卓越的纪念物，一个伟大文明的顶峰”，还是国内学者所讲的“这样一个城市是一个举世无匹的杰作”，无一例外都是从城市的外观上说的。而现在，当我们透过表面的宏伟壮阔，通过深层次的条分缕析，逐次揭示了北京历史文化内在的五大核心特征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从古至今的这座北京城，恰似一座无与伦比的“人类文明圣殿”，高高挺立在世界城市文明的最高峰。在历经了数千年的风霜雨雪后，这座圣殿既经受了红尘俗世的凄风苦雨，也领略了人类文明的无限风光，至今仍活力无限地焕发着勃勃生机。
归纳起来，说北京是“人类文明圣殿”，是建立在如下前提上的：这里有长达五六十万年的人类生活史，早在万年前就成了新石器时代革命的发源地，同时它还拥有五千年文明史、三千多年城市史、一千余年都城史和七个半世纪的城市“保全史”；自诞生之日起，它的历史、文化、文明就长盛不衰，历久而弥昌，始终保持着持续、递进的发展；在人类充满血腥的民族碰撞与文化碰撞中，它奇迹般的将主流民族、主流文明和多元民族、多元文化融汇起来，化对立为统一，化腐朽为神奇，创建了一个多元民族与多元文化乃至多元宗教共生共荣的完美典范；它始终以大气磅礴的城市风貌展示着东方民族的精神信仰，是东方文明的集大成代表，也是东方文明的巅峰之作；它至今仍是拥有960万平方公里土地和13亿人口的泱泱大国的首善之区——这就是我们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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