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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王恺庭




非常有幸,与老同学三毛、秦烨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多年的老同学,一打开话匣子,自然是以叙旧为主,说那些曾经的往事。




三毛与我小学同校(西城的宏庙小学),他记忆力很强,通过他的提示,不少已经模糊的东西,又渐次变得清晰起来。比如,学校的王恺庭校长,教自然的郝老师,虽然相隔很久远,仍旧浮现于脑海中。尤其对王校长,更是难以忘记。


我一九六零年入学,从进入宏庙小学起,直到“四清”开始,那几年时间里,王恺庭一直担任宏庙小学的校长。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我对他印象十分明晰:中等的身材,红润的脸膛,一头黑发里边,已有一些银丝。眼睛很有神,总带有一丝笑意,那一种矜持,会给人平和之感;觉得,这才是校长的风度。


我上学的时候,宏庙小学的名气非常大,在西单这一片,宏庙小学是顶尖的学校。周边的学生以来这读书为荣,外区的孩子,也往往跨区来这里上学。我同班就有好几个,舍近求远,慕名而来。而他们又多是知识家庭子弟,是父母想方设法送来的。此外,连印度大使馆的子弟,一个叫

“拉威”的小男孩,也来这里插班读书。


那时学生也多,平时,校园里总是熙熙攘攘的。不常见到校长,只有开大会时,校长在讲台上讲话,才能远远望到。校长讲话的内容,早就记不得了,但他讲话的仪态,印象还是有的。


南北略长的操场,西边中间背靠着教室后墙,有不大的小方台,台上摆一张讲桌。每次开全校大会,王校长就在桌边,对着桌上的麦克风,给学生郑重地讲话。那时刻,操场上总是安静极了。


在我的印象里,王校长好像挺爱唱歌的。这样说是有依据的,名字叫《刨洋芋》的民歌,他唱了就不止一回。有一年的校庆日,作为压轴的节目,在大操场上,师生们面前,他就曾引吭高歌。那歌的调门听起来挺怪,歌词很有意思——


“土溜溜的蚂蚱,满呀满地爬,举起那个䦆头,我们来把洋芋挖…一䦆头那个下去,翻过来瞧一瞧,呦,这么大的个儿,你说那个妙不妙…”


他的嗓音不算高,但声音厚重,听起来沉郁抒情。因为印象很深刻,我便将它记下来,多少年后还能回味一番。


那个年代,物质虽然很匮乏,但生活井然有序,人们的心地也特别单纯。在学校里,老师就是教书育人,学生就是读书学习,教与学都是天职,有什么可质疑的。因此,对老师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对学校的热爱,是理所当然的。小学时代的生活,留在我们记忆深处的,可说是处处温馨。



然而不久之后,各种政治运动接踵而来。最初来的是“四清”,王校长在劫难逃。记得王校长被免职,大约是六四年前后。那时我们还懵懂无知,不理解这突然的变故,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私下里听说,王校长犯了错误,因此被免去了校长职务。免职并末被宣布,一切都悄悄进行。王校长离职之后,来了一位女校长接替。辞去校长职务后,他的去向,我们一概不知道。


两年之后,又开始闹文化大革命,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他的音信更是杳然了。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已是三十多年后了。


很凑巧的是,隔了若干年,我调到中学的母校——二龙路中学,做了一名普通教师。在工作之余,与同事接触当中,竟得到他的消息。我的一位男同事,名字叫王晶,年龄比我大很多,是老大学生。一次闲谈中,不知怎么就说到宏庙小学,他自报家门,说王恺庭校长就是他父亲。听他这么一说,我马上来了兴趣,打问起详情来。


他其时教“计算机”课,每周有我们班的课,彼此交流自然少不了。先说他的经历:他大学就读于“哈军工”,学的专业是核物理专业,本科毕业后,又读了硕士。毕业之后去了青海,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以后年龄大了,这才得以调回北京。回京之后,因为没合适对口的专业,最终只好到学校来教书。教书又没得安排,就只好来教计算机课。就像俗话说的: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再聊他的身世家境,自然就说到王凯庭——他的父亲。从他嘴里得知,王校长“四清”下台后,生活一直比较曲折,政治上长时间倍受压抑。这种状态,延续了近二十年,直到文革后平反,才最终获得解脱。而那时的王校长,已经是垂垂暮矣。


听了王老师的陈述,一种莫名的悲哀,悄然浮上我的心头,既为了王校长的厄运,也为公平正义的伸张。


与王晶老师聊天时,还有意外的收获呢。年轻时候,很喜爱唱一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下乡时偷着唱,不知作者是谁。王晶老师告诉我,那是王洛宾的作品,而王正是他亲伯伯。这么一说,当初美妙的歌词,又重新记忆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经过他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在文化遭禁锢的时期,这优美的歌声,曾让多少人为之动情。


除了这首歌外,还有:《半个月亮爬上来》,《达坂城的姑娘》,《阿拉木汗》,《掀起你的盖头来》等。凭借这些不朽的歌,王洛宾名闻遐迩,被称为“西部歌王”。


为理顺亲缘关系,我特地查了一下:王洛宾名王荣庭,“洛宾”只是他的字。他们兄弟的姓名中,结尾都带了个“庭”字,同胞兄弟是毋庸置疑的了。大约“本是同根生”吧,都喜爱唱歌,尤喜唱民歌,就有了共同的根基。


王晶老师人很热情,没隔几日,又送给我一张照片,是与王洛宾的合影。照片上边,王洛宾一把大胡子,鬓发已然斑白,面庞略显消瘦,风霜都挂在脸庞上。据说,王洛宾的经历不凡,正由于这种磨难,他才能够千锤百炼,写出经典的歌曲。


由王校长,想到宏庙的人物,由王洛宾,想到人生的波折。蹉跎岁月,坎坷人生,虽是不幸的事,倒是磨砺锻造:“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是人应有的生活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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