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半截”

确切点说，“十八半截”是一条街巷的名称，街是东西走向，东与“椿树巷”相交，西通太平桥大街，长大约有一里多地。

这样一条较大的街，从东向西，与十八条南北向的胡同相交，像是用一把大刀，从中间横切下来，拦腰斩出十八条胡同。于是因势象形，叫它“十八半截”。

六几年改名为“什坊小街”，但出于习惯，人们仍旧叫它“十八半截”。我住在东北面的西斜街，穿过一个“半截”——古直胡同，即可进入十八半截。对这条街巷，我是比较熟悉的。童年时上幼儿园，去过“北太常寺”，“南宽街”，最后是“榆钱胡同”，都属于“半截”的胡同。三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是风雨无阻，天天早去晚回，所以这条街一点不陌生。如今它消失了，随着城市改造，变成了丰汇图小区。可在我的心里，胡同的影子依旧还在，述说起来，大部分还能叫出名来。

从东面说起，路南有“豆芽菜胡同”，“阴凉胡同”，“花枝胡同（花枝巷）”；路北第一条，叫“古直胡同”（原名“裤子胡同”，常读成“古汁儿”）。再向西边数，就是南北相对的胡同，它们大概是：南、北“骆驼湾胡同”；南、北“半壁街”胡同；南、北“太常寺”胡同；南北“千章”胡同；南、北“篦子”胡同；南、北“宽街”胡同；南、北“榆钱”胡同。排序可能不准确，一共是十八条胡同，即是十八个“半截”。另外有一种说法，这些南北的胡同，除被“十八半截”截断外，北边还被“前泥洼”截断。比如“太常寺”胡同，就分为南、中、北三个街段。此外，在十八半截西口那，路南有个“跨车胡同”，应该不在这一范围。主街连带这些“半截”，打个比方，很像是张开爪子的爬虫。

在沿路街面上，两边是房舍和院落。东边花枝巷斜对过，是一个煤厂，门楣上有“泰山”二字，不知是何意。附近的人取暖烧煤，都得来这购买。商店、粮店、肉铺、饭馆都在街的西头那边。计划经济的年代，这是胡同的商业中心。

我们不属于这一片，但也时常来这，买些肉菜买点早点。我的幼儿园在榆钱胡同，每天早晨，为赶早饭，要穿古直胡同一直向西，从这头到那头，差不多要走过整条十八半截胡同。

天天走过那些胡同路口，也会琢磨，它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现在回忆查询，尽管胡同早就没了，但是线索还在。比如“骆驼湾”胡同，紧挨着那家煤厂，不正与运煤的骆驼，从门头沟走阜城门进城那段历史，有着不可分的联系？比如那条“南宽街”，仔细一琢磨，还真是最宽的胡同呢！“榆钱胡同”街上不见榆钱，可在我的幼儿园后院里，却有大榆树，年年春末满树青钱，一串一串的。

关于“太常寺胡同”，可有历史记载，说在明朝的时候，太常寺设在这里，时间虽不太长，却留下这个名称。就如同“太仆寺街”，“兵马司”胡同一样，是由古代官府称谓传下来的。

我的一些同学，分散住在这一片，课余时找他们玩，便逐渐跑熟了这几条街。胡同里多是庶民百姓，也有些高门大宅人家。

有个同学家是独门独院，老户人家，气派十足。在一间空屋子里，竟摆放一具棺材，说是他家长辈为自己备下的，叫作寿材。第一次见到红色棺材，我感到极为恐怖，唯恐沾染上不吉之气。

对这一片的人物，我不甚了解。只知道在跨车胡同南口，有个国画家齐白石的家，听说而已。我们在宏庙上学时，他孩子也在读，比我们高一届。据说，有一回偷他爷爷的画往外卖，被发现后予以处理。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我是九零年搬家，离开那一片地方。若干年后，那里经过拆迁改造，建成新的小区，十八半截那条街，连成那个地区，完全换了个模样。

前些时朋友相聚，念叨起当年的老同学，又说起十八半截，这引起我的潜在兴趣。于是搜肠刮肚，敷衍出以上的文字，表达我的怀念之情。

2016.10.27.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