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闲笔 [13]

职业生活

在阿尔及利亚的独立斗争中，阿玛杜·格拉比曾被一名法国官员刑讯几个月。每天下午6点整，刑讯者擦干前额的汗水，拨掉高压电棒，整理好其他的行刑工具。然后他坐在被刑讯者旁边，跟他讲述自己的家庭问题，讲述迟迟不到的晋升，讲述生活有多昂贵，讲述不堪忍受的妻子和刚刚出生、让他整夜不能合眼的儿子，咒骂这座该死的城市，咒骂上校是婊子养的……

阿玛杜鲜血淋淋，疼痛得浑身颤抖，高温发烧，一言不发。

面对受害者的仇恨，刑讯者感到惊恐，甚至有一种不公平的感觉：不管怎样，他只是一个公务员，一个按照工作表执行任务的普通公务员。在精疲力竭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任务之后，刑讯者清洗他的双手。

加莱亚诺在讲这个故事前还有一段寓言，为了使故事更紧凑流畅，我删除了那段场景，调整了少量文字。

恐惧

爱德华多·加莱亚诺讲了一个关于“恐惧”的小故事，文字很短，抄录如下：

一天上午，有人送给我们一只豚鼠。

它来的时候被关在笼子里。中午，我打开了笼门。

傍晚我回到家里，发现它仍和我离开时一样：待在笼子里，挨着笼条蜷缩着，被自由吓得浑身发抖。

体制

爱德华多·加莱亚诺论体制：

（1）

我们的体制是断裂的，目的是让沉默寡言的人不提出问题，被议论的人不成为议论者；孤独的人不相聚，心灵的碎片不能粘连。

体制让情感与思想分离，就像性与爱分离，隐私生活与公共生活分离，过去与现在分离一样。如果过去对现在没有任何可言说的，历史就可以毫无纷扰地沉睡在体制存放其陈旧面具的衣橱中。

体制清空了我们的记忆，或者往我们的记忆里塞满垃圾，因此，体制教会我们重复历史，而不是创造历史。著名的预言曾告诫：悲剧像喜剧一样重演。但在我们这儿，情况更糟糕：悲剧仍像悲剧一样重演。

（2）

公务员不执行公务。

政客们滔滔不绝却言之无物。

投票人投票但却不选举。

新闻媒体不传播新闻。

教育机构教人无知。

法官们惩罚受害者。

军人们与爱国者们作战。

警察不抵制犯罪行为，因为他们正忙于犯罪。

破产社会主义化，而利润则私有化。

金钱比人们自由。

人们为物质服务。

（3）

这是变色龙的时代：没有人象这些卑微的小动物那样教会人类如此多的东西。

伪装的人受人敬仰，伪装文化备受推崇。我们说着模仿艺术家的双关语。两套语言，两套账本，两套道德标准：一套标准是用来说的，另一套标准是用来做的。用来做的道德标准被称为现实主义。

现实法则就是权力法则。为了让现实不是虚的，发号施令的人告诉我们：道德必须是不朽的。

（4）

当今时代充斥着这样的话语“关我屁事”、“你有什么办法呢”、“你别插手”、“先照顾好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