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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天阁诗浅探(一)

作者简介:陈朗(1924-2017),诗人、戏剧评论家。1924年生于杭州,浙江温岭人。早年习画,师从潘天寿,就读杭州国立艺专。后在北京从事编辑工作,前后计四十年,其间流放西北边陲二十年。1995年移居新西兰,著有《瓿斋戏剧杂詠》《瓿斋文存》《西海诗词集》《何以艺为》《名家书札》等。2017年12月29日逝世于新西兰奥克兰。


                                                   

与潘先生最后的一次见面是1954 年秋在杭州,整整二十年之后的1974 年秋,方知先生于1971 年与世长辞了。当时我在西北大通河畔牧豕,是一位从杭州来的朋友带来了周昌谷君的口信才获知的。昌谷的口信说,在先生患病的日子里,除开家里人外,唯他常趋陪左右,先生在病榻,多次以手抚胸,说他心口难受。我想,这多半是指精神上的。先生平日,呈寿者相,且身体一向健朗;然以其平素耿介性格,一定受不了当时对他的那种人格的诬蔑。先生是必死的了。

昌谷的口信还说,先生在谢世的前数天,还向他打听起我来,问我在何处做何事。昌谷不便实说,只说在西北,搞文字工作。先生听了,即叹气说:“唉,当初对中国画是那样的热心,现在竟不搞了,而搞‘戏’,搞文字了!”先生怎会在病中能想起我这个疏问很久的人呢? 先生自然不是反对搞戏,搞文字;他自己在抒发画理时不是也常援引戏剧的表现手段吗? 我想先生是惋惜某些人(如我)对于事业或学术缺乏专注和恒心,兴趣常发生游移吧。我除开震慑和惭愧外,对于先生一生系念中国画,奖掖并期望后进者的殷切之情,寄以无限的崇敬心理和遐思。在当时,我只是眺望着大通河,移神于西子湖畔景云村,临风默吊!

去年夏天,潘公凯君寄来了经他标点过的先生遗稿的誊录本《潘天寿诗賸》一卷,《潘天寿诗存》两卷。昌谷也同时来信,谈起先生的诗稿。他俩的意思,要我对先生的诗发表点看法,写点评骘文字。以我的不敏,早先虽与先生结过画缘,得他亲炙,然于此道久疏,而对先生诗,过去原少留意,后在牧地于荒凉寂寞中,闲时想起先生,曾以不得先生诗一读为恨。今公凯不期然寄来了先生的诗稿,使我能再攀夙缘,一仰先生的诗风并人格,快慰如何! 至两君之请,不敢当也不敢辞,故只抱着补课的心情,作些浅探。

此时,高冠华先生又提供我一册《听天阁诗存》(铅印线装,从卷首高的题记,知是师母于1980 年从杭州寄给他的)。由于这册刊本的“面善”,倒使我找回来了一段失去的诗缘,不禁要追溯起四十年前我结识先生的往事。

1943 年秋,我负笈入蜀,途经云和县小顺镇,当时国立英士大学迁移在此,先生正任该校艺术专修科教授兼绘画组主任。我与友人蒋文韵君,在家乡时即久慕先生名,故特一起去拜望他。在一条僻静的小街,先生所僦居的小楼里,差不多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聆听了先生关于绘画、书法、碑刻与印章它们之间的如何联结、交融的微言要旨。

次年春,我到重庆不久,就听到先生莅渝就任国立艺专校长的消息,于是即到磐溪再看望先生。此后有一段时间我即寄住在艺专的教师宿舍,晨夕得受先生的教诲,从泼墨写意、题跋问题到古画、印章以至印泥颜色等的鉴别问题。有一次,先生偶然谈起浙江第一师范,谈起李叔同先生,我突然想起,家四叔父也是浙江第一师范出来的,就对先生说了。他听后,惊喜地说:“啊!季章是我的诗友!”我即告诉先生,家叔也正旅食于渝地。隔几天,我将进城,先生取出一册印刷不久的《听天阁诗存》,命我带给家叔。并提笔书款,封面上错落有致的那两行字迹,至今尚历历如在眼前。遗憾的是家叔与先生当时虽同在渝地,二人却一直未曾碰面,彼此仅有数次书札往来,我即做了他们的传递人。更可惜者,正如先生临终前所说的,那时我只对中国画“热心”,于诗却不甚留意,未多向他求教。如今对《诗存》的“面善”也主要是这刊本的表面,当时虽也翻过,于内容竟无所记忆了。至于家叔此本究竟保存到何时,留置于何地,随着人事倥偬,恐早付流尘了!

不意海桑之后,在公凯寄来先生诗稿的同时,又见到了这一刊本!

先生诗不像他画与书,曾广为国人并国外人士所知,一般只从他的题画中偶而见到;刊本与稿本自难得能窥。这里就有必要简介一下刊、稿的存在情况。

《听天阁诗存》铅字排印本(下简称刊本),一册分二卷,卷首无序言和目录,卷尾亦无跋记等。内收五、七言古、近体诗177首。大致为编年,题中最早纪年为辛酉(1921 年),最迟为甲申(1944 年)。约当印行于第二次入蜀就任国立艺专校长之前一阶段,即甲申年年初。

公凯所誊录《潘天寿诗賸》一册,有署戊寅(1938 年)仲夏自序,序谓卢沟桥事变起,杭城沦落后,“二十年习作留存之书画全部损失,诗稿亦未携出,一年来辗转流离”,“至沅陵小住,讽咏旧稿所能记忆者,随记随录凡百首”。入编的诗,即刊本第一卷内容和第二卷前面的一部分《论画》诸篇,为诗的时间截在丙子(1936 年)。又所录《潘天寿诗存》,分卷一、卷二,计两册,前卷有1963 年4 月张宗祥先生序,这是张于上一年读了先生《诗賸》和《诗存》两稿之后应先生之请而写的。编入的基本为刊本第二卷内容(除开《论画》诸篇)。为诗时间自丁丑(1937 年)迄于甲申(1944 年)。后卷入编的,大致为解放之后所作诗(前面少部分为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所作),纪年迄于壬寅(1962 年)。该卷之首题有缺字,卷尾残缺,系原稿破损,公凯誊录仍因之。此卷计存诗97首。又《潘天寿诗存补遗》一册,为公凯从先生题画与别的资料中所辑得,计18 首。这三种,即《诗賸》、《诗存》和《诗存补遗》,且通名曰稿本。

刊本的177 首诗,基本上已包括在稿本《诗賸》和《诗存》前册中(内少数或刊本有而为稿本所删,或稿本有而为刊本所未见,为稿本所增出者,如《论画绝句》在刊本中为16 首,而稿本则增至2O 首),今按稿本计(连同补遗),先生存诗总数近三百首,这当然不是先生诗的全部,今后虽可盼在题画或酬赠中续有所发现,估计为数不会太多,今所幸存三百首,也算是不幸之大幸了。

先生诗有刊本和稿本之分,稿本未外传,一般难以得窥;刊本为当时私人筹资所印,只分送给诗朋益友,印数本有限,又在战争年代,中经战火,特别经文革“书劫”,存者必寥寥,但不管如何,它是流传过的,在天壤间,除开诗本身价值外,尚有文献,纪念意义,并校勘、考订价值。同一首诗,刊本与稿本常有不同。比较不同,往往优劣互见,尽管刊本印于前,稿本录于后,后者未必均胜于前者。更诗集之名,听天阁原为先生斋室名,起名较早,解放后也未见全弃而不用(1980 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先生画谈随笔,封面所用“听天阁画谈随笔”字样,即为先生笔迹)。张宗祥1963 年所写《阿寿诗存序》,知张当时所见之稿本名为《阿寿诗存》。阁名“听天”,缘自先生早期所作的一首《梦中得四律醒后仅记听天楼阁一联即挑灯足成之》诗,这首诗,取刊本和稿本相较,句子多有不同,兹两录如下(不同处加着重点):

梦呓边关醒后欢,耐将残句续冰纨。

听天楼阁春无限,陆蛇龙蠹走看。

大道回牛蹄语重,云飞海研涛宽。

吟成结灯花好,月影徐移上石栏

                (刊本第一卷)

一梦边关醒后欢,耐将呓语续冰纨。

听天楼阁春无限,陆蛇龙蠹走看,

铁铎回牛蹄语重,云飞海涛宽。

吟成结灯花好,皓月当空夜未阑

               (稿本《诗賸》)

后者自为改作,所改处一般说比前者为胜,但个别如原之。“卷陆”似优于改之“大陆”。单独看,改的也不坏;若结合上一句,“卷陆”对“听天”似要工切些。也许先生一时兴会,别有所感触,故作这样改。我的想法,诗集将来如得出版,公凯是否进一步做些笺订,必要的话,可两存之,刊改前之作于笺注中,藉作参照。又某些题画诗,所收入的也往往与原题的有出入;一诗在多次题画中互有不同。先生诗将来的出版,这种辑录存异的工作,怕是不能少的,既可作为诗徵也可为画徵看。未知公凯以为如何?




潘天寿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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