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菠 (散文)
阳春三月,蚕豆成熟,地边街头,蚕豆飘香。
虽然进城生活了几十年,但每当看到或吃到蚕豆时,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孩提时代在农村“焖蚕豆”的往事……
曾记得,五六十年代,家里很穷,几乎是吃了上顿,愁着下顿。特别是吃“大锅饭”那几年,一个村子只办一个食堂,全村人必须在食堂就餐,谁家要是敢私自烧火煮饭,“执法队”就冲进来砸锅灭火,令人哭笑不得。
村里办的集体食堂,头一年是吃干饭,第二年是吃稀饭,第三年就吃杂粮,芭蕉花、芭蕉心、芭蕉根、民国菜、红薯叶、毛柿花、米糠、水芹菜、香花、细叶菜、蕨菜、红渣果等,凡是能吃的山茅野菜,统统都采来吃。
为了活命,当年我才八岁,就开始寻找生存之道。红薯成熟时,就爬在红薯沟里,用红薯叶盖在身上,拿一根棍子刨出红薯来,刮去泥土后就啃吃。既使是被别人发现,他们也不会随便打小孩,最多是骂上几句罢了。
麦子成熟了,把一串串的麦穗割来,放在火堆里烧,待几分钟麦子烧熟了,取出来在手中一搓,把麦壳吹去,就吃麦米,总算能够充饥。
每年的阳春三月,地里的蚕豆开始成熟。我和隔别邻舍的几个孩子因为家里没有饭吃,就偷偷邀约到村外的蚕豆地里去“焖蚕豆”吃,缓解肚皮问题。
虽然年纪很小,但在“焖蚕豆”方面却有一定的经验。“焖蚕豆”要选择蚕豆壳挣得很圆,蚕豆鼻子变黑的蚕豆,这样才算成熟,吃起来比较香,也容易填饱肚皮。
几个小朋友分头行动,一组找干柴,一组采蚕豆,一组砌窑子。砌窑子算是一项技术活,由我负责,首先要找到一堆被太阳晒得干裂的土块,然后把较大的土块放在最下面,中号的土块放在中间,小的土块放在顶部,中间要留出一定的空间,形成一个蜂窝状。
土窑子砌好后,把干柴放入窑内,点火燃烧。约半小时后,土块被烧得发红,火星也积成一堆。这时,把采来的成熟蚕豆丢进火红的窑子内,再用一根木棍猛砸土窑子,让滚烫的土块把蚕豆焖熟。一般情况下,“焖蚕豆”的时间不宜过长,时间短了蚕豆不熟,时间长了则蚕豆被烧糊,约二十分钟即可。
大家围住土窑子耐心地等待着,不停地流着口水,一张张小脸被擦得黑乎乎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傻笑。
蚕豆焖熟了,刨开土窑子,找出蚕豆,一双双黑乎乎的小手,冒着被烫伤的危险,剥去蚕豆壳,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蚕豆米。阿伟生性动作慢,别人吃了三包蚕豆,他却只能吃一包蚕豆。阿勇历来吃东西比较快,他总是要比别人多吃几包蚕豆,吃快了就噎着脖子,噎得喘不过气来,四处找水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吃了蚕豆,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放屁。
正当大家玩得开心,吃得欢心的时候,笑声惊动了蚕豆地的主人。一个声如破锣的老婆婆骂道:“我家都还在饿肚子,是谁家的坏孩子又在偷吃我家的蚕豆啊?将来不怕雷劈吗?别跑!给我站住!”说时迟,那时快,玩皮的孩子们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随着岁月的流失,当年的孩子们己长大成人。“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我应征入伍,在特种兵野外生存训练中,“焖蚕豆”排上了用场,成了我生存的又一技能。
每当想起过去贫穷,没饭吃,经常饿肚皮的往事,我的眼角就会湿润,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一粒饭也舍不得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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