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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的思念

我家乡是吴川海边的一个小渔村,祖祖辈辈以打鱼为生。我出生在海边,童年的美好时光是在海边度过的。


小时候的海,海水蓝蓝的,没有一点杂质;海岸长长的,望不到边际;海滩宽宽的,小渔船排列成行。


海边的小孩个个会游泳。记得有一天,大约是五、六岁的时候吧,哥哥带我到海边,认真地对我说:“我们海边的人,第一次见到海都要喝三口海水,这样才会游泳。”听他这样说,我就掬起海水喝了三口。那时的海水除了咸一点外,绝对干净卫生。说起来真有点神,喝了三口海水以后,我不知何时、不知怎样就会游泳了,反正不用别人教就掌握了这种本领,不像现在的小孩要花钱请教练。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候我和村里的玩伴几乎天天泡在海里,捉迷藏、打水仗,用海沙造房子、建宫殿。最刺激最过瘾的是遇到有大浪的日子,那冲到浪尖的感觉真爽!而冲到浪尖是要讲究技巧和掌握时机的,最主要的是不要怕,要迎浪而上,不能快也不能慢,快了就会过了浪尖,慢了就会被大浪盖住,都享受不到与浪共舞的感觉。除了游泳嬉戏之外,最有意义的是抓小鱼。我们用一块像毛巾大小的布或网,两个小孩各执一边,顺着海浪往海岸牵,用这种办法很快就会抓满一箩筐鱼回家。


海岸有一大片长长的防风林,树种是木麻黄。这种树,生命力特别强,它的根深深地扎在沙里,就可长到十几、二十米高,叶子细细的、长长的、绿绿的,枝叶茂密,几年成林。这一片树林,不但可以防台风,还是小鸟的天堂,更是我们的乐园。小时候,我的主要任务是放牛。海边森林里长满青草,是放牛的好地方,我经常和一群小孩在这里放牛。我们把牛放在森林里,就让它们自由地吃草,根本用不着看管它们。牛自由了,我们也自由了,就开始做游戏、捉迷藏,讲从大人们那里听来的故事。我们还会制作橡皮枪,拿着它追着小鸟满森林里跑。玩到尽兴,就按牛脚印的方向将牛寻回来,骑在牛背回家。


想到大海,不能不想到我的父亲,他是个渔民。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每天都是很早很早就要出海打鱼。尽管那时候粮食紧缺,政府为了鼓励渔民出海打鱼,渔民可享受城镇户口粮政策。为了不饿肚子,父亲和其它渔民一样,早上煮硬饭吃了出海。他每天都会给我留一碗饭。早上我有一碗硬饭吃,那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因为当时粮少,人们一日三顿都是吃稀饭,吃硬饭被认为是很奢侈的,可每天我能吃上一顿硬饭,就是没有菜送都感到很香。


父亲出海打鱼的船是条小木船,四个渔民一艘船,也至少需要四个人,因为要前后两个人扛着船下海。到海边以后,要观察天气,渔民观察天气比天气预报还要准确。不能说晦气的话,万一有人不小心说了不吉利的话,就不能出海了。受到父亲忌讳的影响,我们家将“油”说成“滑”,因为“油”与“游”同音,如果要游泳就意味着船翻了,同样的道理不能将鱼翻过来吃。最常说的吉利话是“顺风得利”,听起来与藏语“扎西德勒”有异曲同工之妙。


父亲等渔民们一般是下午四、五点打鱼归来,如果这时候还不回来,或者天气作恶起风浪,母亲就会跑到其他已经回来的渔民那里打听父亲的消息。如果得不到确切的回答,家里人就会很担心,跑到海边,看着海天一线的点点风帆,希望有一点是父亲的渔船,盼着快快归来。有过多少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有一次父亲几天才回来,急得母亲带着我们到处求神保佑。最后父亲平安归来,原来是父亲的小船遇到台风,到附近的海岛避风了。


我最近回老家看到废旧在海边的小船,也就一张双人床那么大。小时候在船上玩,不觉得它小,现在看起来真是小得令我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样的小船是怎样能经风受浪的,也更加领悟到父亲的忌讳和家人为父亲出海打鱼担惊受怕的原因了。


渔民出海打鱼有风险,但也有一些有趣的事。每天吃过晚饭,我喜欢听他们讲在海里的故事。比如,他们看到海市蜃楼、海底下的房屋,遇到鲨鱼从小船经过令他们屏息凝神而有惊无险。有一次,他们看到一个漂浮物,捞起来一看,是包装得很精致的物件,外面的英文说明渔民们又看不懂,打开来看,是膏状物,以为是面霜,一个渔民忍不住粘点往脸上涂,整个脸突然肿了起来,吓得他和大家都很害怕。过了一段时间,脸又慢慢消肿。回来说给别人听,拿包装盒给城里的英语老师看,才知道这玩意是女演员用的爆乳霜。


父亲打鱼回来,不管多少,常常会亲自挑出一两条大虾好鱼高兴地说留给我吃,还教我认鱼的名称。除了留一点家里吃外,其余就让哥哥姐姐拿到城里卖。有时卖得好价钱,他们很开心;有时卖不了好价钱甚至卖不完,他们很晚才能回来,愁眉苦脸,牢骚满腹,说城里人怎么欺负他们,弄得家里晚饭都吃得不安乐,我也感受到了岁月的艰辛、人情的冷暖。我初一考上重点中学住校读书,因为家里穷,每餐只能吃着五分钱的素菜,吃不起肉,为了补充我的营养,每星期父亲就托人带一瓶煎好的鱼给我,往往还会送一些给我的班主任和老师,想起来父亲为了我成才是多么费尽苦心啊。


想到大海,也不能不想到我的母亲,她是个苦命人。家乡海岸的防风林,因其新陈代谢,掉落下来的干叶是很好的柴火,是砖瓦厂的优质能源。村里将森林的干叶出租,作为集体经济的收入。为了供我读书,母亲几乎年年都与别人合伙将干叶包租下来。他们先将干叶用竹耙搜集成堆,然后一担担挑到城里卖,从海边到城里至少有十里路程。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那矮小的身躯,肩负着压弯了腰的柴担,一步一步艰难迈进的样子。那漫长的路呀,流下过、渗透着母亲多少的汗水……她每天一早起来给我们烧好稀饭才外出做工,做的是最重的体力活,还让我们先吃,由于稀饭里的米很少,轮到她吃已经只剩米汤了。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劳作着,身体却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她发病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走的时候我大学还未毕业。村里人至今还在说,我能读书,考上大学,都是我母亲当年挑柴的功劳。每当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就会夺眶而出,子欲养而亲不在之情之痛油然而生。


也许是出于怀念父母、怀念童年的因缘,每次回家乡我都要到海边去走一走。而大海,令我思念,也给我慰藉。

作者:康定情

本文作者授权“吴川生活圈”发布,如欲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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