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香疏影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清明佳节，天清地明，气候转暖，万物复苏。它给人们送来缅怀亲人的季节，送来祭奠先人的缕缕愁绪，因为我至亲至爱至善至德的老母亲在六年前永远离开了我们......
此时，我颤抖脆弱的心在流着血，满含热泪遥望深邃的苍穹，阴阳相隔，在冰冷寂寞的另一世界，我敬爱的母亲您可安好？
母亲去世时90岁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经历了风云变幻，只有上苍明白，只有她自己默默地承受......
母亲高高的个子，身体健壮，微黑的皮肤，拢长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头长发飘浮在肩上，甚是漂亮，走在路上回头率颇高。小时候母亲全家四口人，父母姐弟二人。我的姥爷和姥姥是包办婚姻，情感不和，早年的姥爷年轻气盛，风流倜傥，在南洋菲律宾推销花边，常年不回家。老家有一亩三分地，生活无比艰难。无法全家人从老家来到烟台，母亲12岁就去了织布工厂做童工，披星戴月，含辛茹苦，唯一的舅舅，为逃避抓壮丁，四处躲藏。那年母亲和姥姥送舅舅到海边，姐弟二人泪眼婆娑拿着一个线车，俩人一人一头，船徐徐开了，越走越远，线骤然断了。望着远去的船影，姥姥心痛欲裂，嚎啕大哭，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从此脑溢血半身不遂，母女俩相依为命，母亲无微不至的伺候姥姥，得到家族亲戚们的无限赞许。
后来母亲嫁给带点远亲的父亲。父亲长得高大帅气，皮肤白净。父亲全家七口人，父母兄妹五人，为躲避国民党抓壮丁，大伯，小姑和三叔都下了南洋。父亲也想出去，姥姥一看男人都走了，急的要给父亲下跪说：“你不能走，家里没有男人不行”。不得已父亲只得留下。父亲是一个侠肝义胆，性格豪爽的人。喜交天下朋友，谁家有难，慷慨解囊。他文化不高，但写一笔好字，喜欢拉京胡，画动物，画的马牛形象逼真，栩栩如生。解放前，父亲经常帮助做八路军的老乡做一些地下工作，传递情报，掩护八路军工作等。八路军撤退时，父亲没有走。国民党杀回来时，把父亲抓走了，在狱中严刑拷打，老虎凳做了，辣椒水灌了，逼迫他交出八路军的一些秘密，父亲忍着剧痛始终没有屈服。后来国民党把父亲装在麻袋里准备抛锚大海，是母亲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把父亲赎了回来。每逢说起往事父亲常眼含泪水对我说：“是你母亲给我捡回一条命”......
在那个特殊的岁月，因为海外关系，父亲又戴上里通外国等莫须有的罪名，失去自由，劳动改造，母亲同时被牵连，挨批斗。家里五个儿女都受到影响，就不上业，当不了兵。甚至我报名去青海建设兵团都不予通过。每当我们就不上业，转不了正时，姊妹们痛苦流涕，心情非常沮丧，常常抱怨生不逢时，生在这样的家庭。母亲常常安慰我们，有时夜半会用鸡蛋在光滑的镜子上竖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我们姐弟围坐一旁，看到鸡蛋竖起来了，母亲就会高兴的说，下次就业有希望了，让我们姐弟满怀希望进入梦乡。我知道那是迷信的东西，但是为了精神上的安慰与解脱，只能这样。那时母亲的青葱年华，被岁月这咆哮汹涌的大海磨砺的没棱角，生活得分外苦涩艰难，含辛茹苦、饱经风霜的母亲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记得救灾那年，生活非常艰难，我们姐弟5人，3个兄弟长得高大魁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特别大，也常常吃不饱。每次饭端上桌，母亲第一句话就是：“唉，少吃点吧。”每到月底，母亲就把空面袋子翻过来，用小扫帚清扫。记得那一次母亲只身到老家去买粮，我们在家焦急地等候着，饿得肚子直叫唤，到了晚上母亲背着一袋玉米面才回了家，我们紧紧地抱着母亲放声大哭。母亲是很坚强的，很少见她流泪。这一刻，母亲也忍不住泪水涟涟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难以忘怀的是母亲用那双灵活的双手教我怎样做饭。我个子够不着面板，母亲叫我站在板凳上擀着饺子皮，母亲做事非常认真，擀得不好就叫重来。她教我怎样包饺子捏皮，圆鼓鼓的饺子好看又好吃。每年的三十午夜，屋子里弥漫着饺子那股扑鼻的香味，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香喷喷的饺子，享受着最幸福的时光......
母亲心灵手巧，由于家境贫寒，无钱买衣服，她就给我们亲手做衣服，从单衣到棉衣。做的虎头鞋，简单的布料，经过仔细地缝制，穿起来别有韵味。她画的老虎画儿做的枕头，就像艺术品一样。那时的家庭生活很困难，吃一次鲅鱼就是改善生活。吃完鲅鱼后，她会用鲅鱼翅叉起来一个小燕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活脱脱一件艺术品，挂在窗上分外好看。
母亲常常教育我们，人要勤劳朴实，不要懒惰，要用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母亲用那双粗糙灵活的双手，从小教我如何织花边、做麻布花、勒草瓶套、织鱼网。永远记得母亲深夜里在油灯下织着花边的身影，她就像一座永不磨灭的雕像，永远铭记在女儿的心里。那些苦难岁月带来的伤痕，也磨练了女儿坚韧不拔的意志！
母亲口才极好，善于讲故事。在那物质和精神贫乏的年代，她给我们讲的那些九头雕、孟姜女哭长城、七仙女下凡、狼外婆等故事，给我们天真纯洁的幼小心灵带来了童话的世界和无尽的想象……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家徒四壁，母亲用灵巧的双手画的上山虎、下山虎，挂在家里的墙壁上，不亚于专业画家的画儿。母亲呀，您的孙女和外孙女都继承了您的遗传基因，现在都在做着有关美术动漫方面的工作。
记得小时候，家里非常贫穷，但端午节是要过的。节前我们几个孩子到山上采来艾蒿，捆成一扎一扎的，虔诚地挂在自己家的门框上，母亲说是可以辟邪的。
我们都热切地期盼着吃粽子，每次做粽子母亲都很辛苦，几天前就开始忙碌准备，买粽子叶，浸泡粽叶，把大黄米或者糯米调好，再插上红枣或者花生米，用浸透好的粽子叶一个一个包起来，仔细地捆扎好，在锅上蒸熟。望着冉冉升腾的蒸汽，那合着粽叶清香的粽子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飘飘洒洒地，引得孩子们垂涎三尺，高兴地蘸着红糖吃着粽子，感觉生活比蜜还要甜。母亲拿着粽子深情地对我们说：这是人们纪念伟大诗人屈原的祭品，寓意做人要正直、勤劳、勇敢有担当。
最令我们喜爱的是，当疯跑了一天累得酣睡着，清晨醒来，第一眼便会看到，我们姐弟五个的手、脖子上都戴满了五彩花花线制作的手链，还有随着手链挂着的那些精致的小笤帚，小扫帚等，琳琅满目，煞是好看。更有那些五彩线制作的荷包，圆鼓鼓的，好几个菱角，色彩线搭配的十分美丽，一串串地，玲珑可爱，那些穗头，飘逸浪漫，戴着像少数民族一样。这些都是母亲灵巧的双手制作出来的。母亲说佩带这些东西是可以辟邪，不招病去瘟疫。我知道这些小小艺术品包含着母亲对儿女们满满的祝福与喜爱。
敬爱的母亲，苦难的生活，没有磨灭您的情志。您喜欢养花，喜欢绿色的植物。住平房时，院里就是个小花园，几层预制板打成的台板上养的几十盆花，有杜鹃、君子兰、荷花令箭、扶桑等。从春天开始就姹紫嫣红，芬芳飘溢。还有两大鱼缸金鱼，缸内荷花掩映，水草飘逸，鱼儿游来游去，颇有一番情趣。谁家花儿快死了，拿到这个小花园里，几天就会复活，令邻居们啧啧称道。
母亲心地善良，救灾那年，院子里东厢房住着一个半拉瞎子独身一人，母亲可怜他，家里做点好饭经常给他一碗。他手不老实，经常偷人家的东西，但是他从来没有偷我们家的东西。记得那一次一个邮差来送信，饿的走不动了，母亲赶快盛上一碗饭让他喝，感动的邮差连连道谢。母亲的善良勤劳，乐善好施，给女儿留下难忘的印象，并且也在效仿做好事。
时光荏苒，岁月无痕。父亲常年出车，家里一切事情都是由母亲辛苦操劳。我们慢慢地长大成人，而母亲从一个美丽的少妇，渐渐地变得老了，两鬓斑白，腰驼了，脸上布满皱纹，脾气也渐渐大了，但善良的心地没有变，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美丽！
母亲喜欢孩子，特别是隔代亲，喜欢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她操劳了一生，把我们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又把孙女和外孙们看大，他们现在都事业有成，家庭和睦，都没有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
敬爱的母亲，您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女儿想您，想您的音容笑貌，想您的勤劳一生，而您却孤独地长眠在英山墓地。夜色迷茫，万籁俱寂，只有键盘敲打着熟悉的歌谣，女儿在向母亲您诉说着心里话，那咸涩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库水，倾泄不已……
善良的母亲，您从小就教我们如何做人，您的言传身教告诉我们：做人要正直善良，你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女儿没有忘记您的教诲，始终在做善事、做公益。
勇敢的母亲，您教育我们：人不是含羞草，要勇敢坚强，面对千难万险不要畏惧，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女儿时刻牢记在心，至今仍然保持一颗平常勇敢的心。坚强的母亲呀，您的恩情女儿永远说不完，病魔带走了您的躯体，而您的灵魂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您善良的心地、崇高的品德，我们世代相传、永远铭记！
敬爱的母亲，女儿想您时经常站在您的遗像前，把一件您尚有余温的毛衣紧紧地抱在怀里，苦涩的泪水尽情撒在毛衣上，让女儿的心和您紧贴在一起，让女儿和您说说心里话……
敬爱的母亲，今天在松柏苍翠、鲜花簇拥着庄严的英山公墓，在寒风萧瑟、肃穆的墓碑前，我和兄弟姊妹为您跪拜，为您贡上您最喜欢吃的食品，献上您最喜欢的鲜花，愿鲜花的芬芳给您孤独的心灵带来些许抚慰……
敬爱的母亲呀，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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