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评清江野老《五句谣·坐丧鼓（九首）》
★肖远森（古板先生）
湖北长阳巴山峡以东地区及丹水河流域，自古有“坐丧鼓”的习俗。家里死了老人，请来坐丧鼓班子唱一夜丧歌，称为“闹夜”或“坐夜”。坐丧鼓班子一般五人以上，道具只用一面大鼓。程序一般分为：起鼓（开场）、请歌、盘歌、交歌、煞鼓（收场）。据有关方面考证，此俗流传于巴楚之地。在土家族地区，应与“跳丧”（又称“撒叶儿嗬”）同等，目前在民间流传亦广，但发掘与保护远不如“跳丧”（“撒叶儿嗬”）得到重视。试以此谣为之呼吁。
（一）
邑民葬事古风长，戴孝东家引坐丧。
社鼓含哀倚棺柩，歌班怀艺聚灵堂。
挑灯夜闹悼新亡。
★点评：
此首是序，交待了土家丧事中的坐山鼓习俗，要请社鼓歌班来祭奠灵堂。交待得清晰明了，流畅自然。二句中“引”、三句中“含哀”、四句中“怀艺”、五句中“挑灯”都为后面打了很好的伏笔。
（二）
双槌起鼓夜沉沉，开场声邀各路神。
孝子灵前行大礼，丧家堂内溢悲氛。
相看湿眸灯火昏。
★点评：
鼓起开始，孝子施礼谢请来的乐师歌师歌，“大礼”，当是指跑拜。此过程中，孝女孝媳大哭，所以有三四句“丧家堂内溢悲氛。相看湿眸灯火昏。”
（三）
槌向鼓缘声渐弛，歌头起调请歌师：
众人接唱同消夜，一嗓难挨天亮时；
谈今说古任由之。
★点评：
又是从鼓槌开笔，这正如人们常说看戏的一句话：内行看门道。诗人是懂得“门道”的人，并紧紧抓住“门道”。槌向鼓缘渐缓渐轻，已将舞台转移给歌师，这是丧“歌”的正式开始。众人载歌载舞的丧鼓场面渐渐拉开。五句“谈今说古任由之”顺便交待了丧鼓所唱的内容范围。
（四）
前音方落后音来，丧鼓场中莫冷台。
亡者生平入词句，悲歌凄婉动人怀。
最是孝家不胜哀。
★点评：
写丧鼓的节奏，写丧鼓唱亡者生平。歌师在唱，亲人闻歌添哀，唱声哭声相和，悲哀气氛轰然而出。
（五）
槌如撒豆鼓随腔，盘古开天到汉唐。
前朝故事铭心记，时下新风随口张。
一轮唱过几回肠。
★点评：
又是“门道”！歌开始时，歌是主角，鼓是配角，所以是“鼓随腔”。“盘古开天到汉唐”，“时下新风随口张”，呼应了（三）中“谈今说古任由之”。并且，从“铭心记”和“随口张”，足见歌师这碗饭也不是随便就吃得了的，南廓先生是不行的。“一轮唱过几回肠”，就更需水平了。
（六）
伴丧夜过二更天，饭菜安排灵位前。
亡者进餐生者孝，歌声带泪鼓声绵。
离魂足慰向阴间。
★点评：
二更以饭菜祭灵，大概是让亡魂吃饱了上路吧。死人自是不吃饭，那么，大概是表示一下最后赡养的孝心吧。最后的一顿饭，并且是明知不归的最后一顿饭，其哀心自知。莫是生前未善待，则更有愧心、畏心夹杂，此时的心“诚”，无论如何都会是真。加上鼓点歌声配合，此当是一个悲哀的高峰之处。
（七）
盘歌迭起竞歌才，时过三更声未衰。
一片喧阗消永夜，几分红火散阴霾。
烟茶频向鼓边筛。
★点评：
作者在组诗之前有注：坐丧鼓的“程序一般分为：起鼓（开场）、请歌、盘歌、交歌、煞鼓（收场）。”但未注明何为盘歌。我也因离乡时还未谙事，故也不明白“盘歌”，但结合“对歌”，我猜“盘歌”是那种众人共同跳绕圈舞的歌，因为“对歌”就是那种两个相互穿来穿去对唱的歌（可以是一对，也可以是数对同跳），这两者却都是我少时见过一次的。“烟茶频向鼓边筛”指孝家或者说孝家委托的帮忙的人慰劳歌师乐师。“筛”，是一方言，递，奉的意思。
（八）
鼓打五更何以多？有茶有酒好消磨。
观天已见寅时象，贯耳还如昨夜歌。
倦姿醉影共婆娑。
★点评：
前四句说的是实情，乐师歌师还有帮忙的人，闹一夜并非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倦姿醉影”，贴切而妙！
（九）
一宵聚唱未曾停，唤醒堂前曙色明。
高调送神先有句，重槌煞鼓再无声。
余音犹向耳边萦。
★点评：
“重槌煞鼓”又是“门道”。此是丧鼓的结束，也是组诗的尾声。余音萦耳，既是丧鼓现场的余音萦耳，又是诗人写诗时的余音萦耳，还是作者读诗时的余音萦耳，更是土家风俗坐丧鼓的“余音”“萦耳”。
这是一组极好的描写土家丧俗“坐丧鼓”的组诗。准确地记录了坐丧鼓的全过程，并且是声情并茂，生灵活现，让人如临其景，如染其悲，如释其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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