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

 摘要

与“肝为刚脏”常同时出现并每被拿来互证的一句话是《素问·灵兰秘典论》的：“肝者，将军之官。”以将军之勇悍来形容肝性之刚猛乍看似无不妥，但认真推敲原文整句为：“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则显见如此互证有误解成分。此句强调的是“谋虑”之将，而非勇猛之将。有勇有谋，刚柔并济才是肝的真性情。

 

正文

肝有“体阴而用阳”之说。“体”是指实体或实质；“用”则是指作用和机能。肝之本体内藏阴血，故肝体为阴；但肝主疏泄，内寄相火，主升主动，则其用为阳。肝“体阴而用阳”揭示的是肝脏本体与功能之间的关系是以藏血为本，以疏泄为用。

 

肝为少阳之脏，少阳

之象正是体阴而用阳，其象下阴爻、上阳爻，以《易》之爻位从下向上的推演方式，下为基础、为体；上为发展方向，为用。则

上阳爻出于下阴爻，为从阴出阳，从体生用。即肝主疏泄的功能以肝所藏之血为物质基础。肝藏血，血养肝，肝气得阴血之柔养，则升而不腾，动而不亢，冲和条达，得施阳用；而肝气敷和，能曲能直，曲则血归于肝，肝体得养，直则血疏于外，充筋、养目、滋养脏腑以尽阴柔之性。《素问阴阳应象大论》：“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正是肝体阴与用阳互根互用关系的最佳写照。.

 

从五行角度，肝属木，于太极图中居下水上火之间，其下为水，应

在下之阴爻，其上为火，应

在上之阳爻。四象与五行相互发明，于此再证。

 

与“体阴而用阳”经常同时出现的一句“肝为刚脏”，指的是肝气主升主动，具刚强勇猛之性。既蕴肝主升、主动，阳刚之生理特性；更含风木之脏，内寄相火，刚猛躁急，易化火生风、亢阳难制的病理特质。

 

为何肝之性易显于刚？我们先看看少阳的发展趋向，少阳象旭日东升，太阳则是日在中天，从少阳到太阳，有着较大的升发空间。当旭日一离地平线，瞬间的视象是一弹而上，人们往往用“喷薄而出”来形容，一个“喷”字，真得其要，少阳升动之性因此传神。

 

我们再看自然界的风、雨、雷、电，肝系占了几样？八卦巽为风，震为雷，离为火又为电，肝系四占其三。读者或奇，不是只有巽、震两卦吗？何来的离卦，别忘了，在肝系统一开始的介绍有这么一句：“先天八卦在东方为离卦

，离的本意为火，可作肝阴阳特性的背景参考。”（未明白者，请参“肝系象概述”一文）离卦潜伏了这么久，终于派上用场了。

 

想试，一个脏，具风、火、雷、电之性会有如何表现？自然是易雷起风发，雷迅风骤,电闪雷鸣，风助火势、火添风威，表现出相应的病象如面红目赤，眩晕头胀，烦躁易怒，震颤，抽搐，甚至卒倒昏厥。故有“肝气、肝阳常为有余”之肝用太过的病理概括。

 

阳用是以阴体为物质基础的，阳用太过，阴体必耗。因此，就有了对应的一句，“肝阴、肝血常为不足。”自然界风、雨、雷、电中，肝独缺雨，亦算有验，雨者，阴也。同时，肝气、肝阳既常为有余，则肝气、肝阳之虚自然就较少见了。

 

治之之法，以柔制刚。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指出："肝为刚脏,非柔润不能调和也。”于用药经验上，则言“肝为刚脏，参入白芍乌梅，以柔之也。”

 

肝性刚猛暴烈还有另一表现，就是容易侵犯其他脏腑，如肝气犯脾、肝气犯胃、肝火犯肺、肝火引动心火、肝火下劫肾阴等，故有“肝为五脏之贼”之说。《知医必辨·论肝气》谓：“人之五脏, 惟肝易动难静。其它脏有病, 不过自病, 亦或言及别脏乃病而克失常所致。惟肝一病,即延及它脏。······五脏之病, 肝气居多, 而妇人尤甚。治病能治肝气, 思过半矣。”

 

究其实，“肝为刚脏”的特性是七分显在病理，三分现于生理，病理特征多于生理特性，模糊说是肝的特性或可，清晰地说是其生理特性则未必全妥。

 

既云“体阴而用阳”，则其生理特性为柔中显刚方能与之配。肝之性，《内经博议》谓：“以木为德，故其体柔和而升，以象应春，以条达为性。”肝正应于震卦，震属阳木；兼应于巽，巽为阴木。则肝当柔中显刚，刚柔并济方为正理。据此，就“疏泄”与《内经》“敷和”两词相较，笔者较欣赏“敷和”二字。“疏泄”者，疏通发泄气机，其气行之意象较直、较硬、较刚、较具冲击性；“敷”者，广泛、均匀、柔性布散，“和”者，阳和之气。“敷和”，则气行之意象直中蕴曲、较柔、较和、较具渗透性，当如和风徐来，身心微醺之感，所谓“和煦则春”也。

 

与“肝为刚脏”常同时出现并每被拿来互相证明的一句话是《素问·灵兰秘典论》的：“肝者，将军之官。”以将军之勇悍来形容肝性之刚猛乍看似无不妥，但认真推敲原文整句为：“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则显见如此互证有误解成分。此句强调的是“谋虑”之将，而非勇猛之将。曹操曾告诫夏侯渊：“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三国志·魏书·夏侯渊传》)。诚然，冲锋陷阵，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是将军之勇，但冲锋陷阵仅是将军的小用，将军真正的大用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韩信手无缚鸡之力，也可拜大将军，就因于此。将军应是三军的灵魂，因此，“将军之官”句实是对肝藏魂，魂主谋虑功能的概括。当然，有勇有谋，刚柔并济，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如岳武穆者，方能称为将楷模。同样，有勇有谋，刚柔并济才是肝之真性情，这亦是另一意义的“体阴而用阳。”过往“将军”之解，有过于简慢肝的“谋虑”或柔济之功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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